李德全被贬后的第三天，云舒用草木灰做了件“新鲜事”。
她把收集来的草木灰泡水，过滤出澄清的液体，又找春桃要了点胭脂，调成了一种淡红色的水。然后取来三块布：一块沾了清水，一块沾了她的清洁剂，一块沾了馊掉的米汤。她把红水往三块布上一泼，清水那块没变化，清洁剂那块褪成了浅黄，米汤那块却变成了深褐。
“这是啥？”春桃凑过来看热闹，手里还拿着个没啃完的窝窝头。
“验脏的法子。”云舒笑了笑，“红水碰着酸的就变深，碰着碱的就变浅，能看出净桶刷得干不干净。”这是她根据pH试纸原理弄的简易版——草木灰水是碱性，胭脂里的色素遇酸碱会变色，虽然简陋，却比肉眼判断靠谱得多。
春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云舒，你觉不觉得，刘姑姑这几天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云舒早就发现了。刘姑姑不再找她麻烦，却总在暗处打量她，尤其是在她调配清洁剂的时候，那眼神像要把她的动作刻进骨子里。
“她是想学方子。”云舒淡淡道，“但这方子得配着手法用，她学不会。”她故意在调配时加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动作，比如对着太阳举三次碗，或是用手指在碗沿画圈，这些都是给外人看的“障眼法”。
这天傍晚，送净桶的张公公来登记。他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监，背有点驼，手里总拿着个磨得发亮的账本。云舒递给他一碗热水：“张公公，今儿个的车走哪条道？”
张公公喝了口热水，叹气道：“还能哪条？御膳房那边在翻修，得绕路走御药房的夹道，能近半刻钟。”
云舒心里一动：“御药房？那不是放药材的地方吗？让净桶车过？”
“嗨，后墙那儿有个小角门，平时没人走。”张公公摆摆手，“也就是咱们这些运秽物的能走，贵人谁会去那儿？”
云舒没再追问，心里却打起了算盘。她从怀里摸出那块用胭脂拓印的密道图，借着夕阳的光看——图上确实有一条支线，标注着“药渣出口”，原来就是御药房的夹道。
“对了，”张公公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馊馒头塞进云舒手里，“今早捡的，没坏透，你垫垫肚子。”
云舒捏着冰凉的馒头，心里一暖。她谢过张公公，等他走后，悄悄掰开馒头——里面果然夹着一张小纸条，字迹潦草，是用炭笔写的：“午时三刻，东北角门。”
是顾承砚的字迹。
云舒把纸条凑到烛火上烧掉，灰烬随风飘出窗棂。她想起顾承砚眉骨上的疤，十二岁那年为了护她，被几个八旗子弟用石头砸的，当时血流了一脸，他却死死把她护在身后。如今他成了御前侍卫，竟还在暗中护着她。
第二天午时，云舒借着去井边打水的机会，悄悄溜出了辛者库。她沿着宫墙根快步走着，墙角的青苔沾湿了裤脚，远处传来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她赶紧躲进一棵老槐树后面。
东北角门果然偏僻。斑驳的朱漆大门紧闭着，门环上锈迹斑斑，周围杂草长到了膝盖高。云舒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才轻轻敲了敲门，发出三长两短的暗号——那是她和顾承砚小时候约定的信号，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能用上。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只手伸出来，猛地将她拉了进去。
“小心！”顾承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紧张。他穿着一身侍卫服，腰里佩着刀，比记忆里更高了，肩膀也更宽了，唯独眉骨上的疤，在阳光下依旧清晰。
“阿砚……”云舒的声音有些哽咽。
“别说话。”顾承砚迅速关上门，拉着她躲到门后的阴影里，“我时间不多，只能说几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塞到她手里，“这里面是些碎银子和……1693年的宫志残页。你要找的事，或许能在里面找到线索。”
布包沉甸甸的，还带着他的体温。云舒捏着布包，指尖微微颤抖：“你怎么弄到的？”
“别管了。”顾承砚避开她的目光，“李德全是年羹尧的远房表亲，你这次得罪了他，等于得罪了年家。在乾清宫当差，万事小心。”
“乾清宫？”云舒一愣。
“苏麻喇姑己经跟内务府递了话，说你机灵，让你去乾清宫伺候笔墨。”顾承砚的声音低沉下来，“那地方规矩多，藏着的眼睛也多，千万别暴露身份。”
云舒还想说什么，远处传来了脚步声。顾承砚迅速捏了捏她的手：“我走了。有事……我会想办法联系你。”他转身拉开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宫墙的阴影里。
云舒站在原地，打开布包。里面除了碎银子，还有几张泛黄的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楷，记录着康熙三十二年的宫闱琐事。她快速浏览着，突然在一页末尾看到一行字：“钦天监监正张衡，因泄天机革职，同日，辛者库宫女失踪一名，寻无踪。”
1693年，果然出事了！
回到辛者库时，天己经擦黑。刘姑姑正站在院子里发脾气，见她回来，劈头就问：“去哪了？耽误了刷桶你担待得起吗？”
云舒没理她，径首走到自己的角落。她把宫志残页藏进床板下，又将碎银子分成两份，一份塞给春桃，一份揣进袖中。
“这个你拿着。”她握住春桃的手，“在这儿凡事多留个心眼，别轻易信人。”
春桃点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真要去乾清宫了？”
云舒嗯了一声，心里却在想那页宫志——失踪的宫女，革职的钦天监，还有墙角的“Help 1693”，这三者之间一定有关联。
第二天清晨，云舒正在用铜镜检查净桶的光洁度。晨光透过窗棂照在镜面上，反射出一道光斑，她下意识地转动铜镜，光斑在墙上移动，像个跳动的火苗。
突然，她愣住了。
墙上的光斑经过几块凹凸不平的砖面时，竟被折射成了几个扭曲的字母。她屏住呼吸，慢慢调整铜镜的角度，那些字母渐渐清晰起来——是“LIGHT”。
光。
云舒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不是巧合！是另一个穿越者留下的信号！1693年失踪的那个宫女，一定也是穿越来的！
她迅速用杂草挡住那面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指尖的颤抖却骗不了人——她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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