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云舒故意放慢了分拣奏折的速度。她把江南的税银册翻来覆去地看,假装在核对数字,眼角的余光却在观察文书房的动静。
她发现德妃宫里的小太监每天都会来一趟,说是“给文书房送点心”,可点心总是放在离奏折很远的桌子上。每次离开前,他都会“不小心”碰掉几本奏折,弯腰去捡时,手指会在某本奏折的封面上多停留片刻——云舒记下来了,那几本都是关于西北战事的。
而顾承砚巡逻经过文书房时,总会在窗外多站片刻。他穿着玄色的侍卫服,腰间的佩刀擦得锃亮,刀柄上的缠绳磨得有些发白。云舒发现,他的目光从来没落在她身上,总是盯着她桌上的文书,像是在找某个特定的标记。
这天傍晚,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云舒正在整理西北军报,突然发现一份奏折的夹层里夹着张纸条,是用胭脂写的,字迹娟秀,带着点颤抖:“蜘蛛卵”。
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云舒的眼睛。她立刻想起那盆墨兰——土里说不定还有蜘蛛卵!乌雅氏好狠毒,不仅想嫁祸德妃养妖物,还想等卵孵化后,让更多人丧命,坐实“德妃宫中有邪术”的罪名!
她刚要把纸条凑到油灯上点燃,窗棂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云舒猛地抬头,看见顾承砚正站在窗外,玄色袍角被晚风掀起一角,腰间的玉佩撞在刀鞘上,发出细碎的“叮”声。他的目光落在她捏着纸条的手上,瞳孔微微收缩,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身,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云舒的心跳得像擂鼓。他看见了?那他刚才在窗外站了多久?这纸条是德妃的人夹进来的,顾承砚又在帮谁盯着这里?
她迅速将纸条揉成纸团,塞进袖中,指尖在上面按出深深的褶皱。这时才发现,纸条背面还有行更细的字,是用炭笔写的:“坤宁宫墙角,酉时三刻。”
酉时三刻是傍晚七点半,正是各宫掌灯、守卫换班的空档。云舒捏着纸团,指腹着粗糙的纸面——去还是不去?这很可能是个陷阱,可如果不去,蜘蛛卵的事怎么办?德妃既然冒险递信,肯定是掌握了什么线索。
“云舒姑娘,圣上叫你去养心殿。”小太监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吓了她一跳。
养心殿的檀香比别处更浓郁,是安南进贡的奇楠香,烟气在鎏金铜炉里盘旋成螺旋状。康熙正对着日晷出神,黄铜指针在石盘上投下细长的影子,指向“申时三刻”的刻度。
云舒刚跪下请安,就听见外面传来太监们的惊呼:“太阳!太阳缺了个角!”
她抬头望去,只见日头的边缘果然陷下去一块,像被谁咬了一口。天地间渐渐暗下来,檐下的宫灯被提前点亮,昏黄的光映着太监宫女们惶恐的脸。只有康熙和云舒站着,一个望着太阳,一个望着他。
“你说得没错。”康熙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转身时龙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香风,“那本《天工开物》,能不能给朕看看?”
云舒心里一紧。她哪有什么《天工开物》,那是随口胡诌的。正想找个“不慎遗失”的借口,就见梁九功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手里捧着个卷轴,黄绫封面沾着些尘土。
“圣上!钦天监监正求见,说有紧急星象图要呈!”梁九功的声音发颤,显然是跑急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跟着进来,正是那天在御花园被康熙训斥的监正。他穿着绣着日月星辰的官服,帽子歪斜着,手里紧紧攥着卷轴,指节都泛了白。“圣上!臣……臣观天象,见荧惑守心,此乃大凶之兆啊!”
康熙接过卷轴,缓缓展开。云舒凑过去一看,只见宣纸上用朱砂画着繁复的星图,最显眼的是一颗红色的星,正停留在心宿二的旁边——正是古人最忌讳的“荧惑守心”,传说主“天子失位,兵灾将至”。
图的右上角,用朱砂批了三个字:“主刀兵”。字迹凌厉,带着股杀伐之气。
云舒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批文旁边,突然像被雷劈中——那里有个潦草的签名,笔画张扬,最后一笔带着个夸张的飞白,和她现代经纪人老王的签名一模一样!
老王?那个总爱穿花衬衫、开会时总打瞌睡的老王?他也穿越了?还是说,这星象图根本就是从现代带过来的?
“你怎么了?”康熙注意到她脸色发白,指尖都在颤抖。
云舒指着那个签名,声音发颤:“圣上,这个签名……奴婢认识。”
监正突然尖叫起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不可能!这是老臣亲手画的图,昨天画到半夜,哪来的什么签名!你这妖女,竟敢污蔑老臣!”他扑过来想抢卷轴,却被侍卫死死按住,白胡子气得翘了起来。
康熙没理会监正的疯癫,只是盯着签名看了片刻,突然对云舒说:“你知道这是谁的字?”他的指尖轻轻敲在签名上,像是在掂量这几个笔画的重量。
云舒的脑子一片混乱。老王是林晚的经纪人,林晚在颁奖礼离奇死亡,报纸出现在清朝的花盆里,签名又出现在星象图上……这一切绝不是巧合。那天颁奖礼后台,她好像看见老王和一个穿黑西装的陌生男人说话,手里还拿着张星图似的东西。
“回圣上,”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这字像奴婢家乡的一个商人,姓王,做绸缎生意的。他去年八月十五突然失踪了,和……和一个叫林晚的姑娘同一天。”
康熙的眼睛亮了,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猎物:“林晚是谁?”
“是……是奴婢家乡的一个戏子,唱昆曲的,”云舒故意说得含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长得很美,也在那天没了踪影,家里人说她是被天狗叼走了。”
这时,天空突然亮了起来。日食开始复圆,太阳的边缘渐渐补齐,金光重新洒满大殿,将地上的香灰照得像碎金。太监宫女们发出一阵欢呼,刚才的惶恐一扫而空。
康熙看着星象图上的签名,又看了看云舒,突然笑道:“看来,你的‘杂记’里,藏着不少秘密啊。”他把卷轴卷起来,塞进云舒手里,“这图你拿着,说不定能帮你找到答案。”
云舒接过卷轴,只觉得入手沉重。纸页粗糙的纹理蹭着指尖,那个签名像块烙铁,烫得她心口发慌。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只是个整理文书的宫女,而是卷入了一场跨越时空的迷局——老王、林晚、乌雅氏、德妃、顾承砚,还有眼前的康熙,每个人都像棋盘上的棋子,被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
走出养心殿时,暮色己经降临。宫女们提着宫灯走过,光晕在地上晃出流动的光斑。云舒瞥见墙角的空花盆——那盆墨兰己经被搬走了,盆底的泥土在灯影里像块凝固的血。
她摸了摸袖中的英文报纸,纸张边缘被体温焐得有些发软。上面的日期在灯光下泛出淡淡的黄——2023年8月15日,这个日子像道咒语,缠绕着所有消失的人,也缠绕着她的命运。
钦天监的铜钟再次响起,这次是报时的钟声,沉稳悠长,一下一下敲在暮色里。云舒抬头望向天空,月亮己经升了起来,像个被擦亮的银盘。她突然明白,所谓的“天狗食月”,吞掉的不是太阳,而是那些被时空遗忘的秘密。
而她,必须把这些秘密找回来。
抬手看了看天色,酉时三刻快到了。云舒攥紧手里的星象图,转身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无论等待她的是陷阱还是线索,她都必须去看看——这是她唯一能靠近真相的机会。
宫灯的光晕在她身后拉长,像条通往未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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