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的风带着凉意，卷着坤宁宫墙角的败叶打旋。云舒把星象图藏在宽袖里，玄色的宫女服在暮色中几乎与宫墙融为一体。墙根的青苔湿滑，沾了她满鞋尖，远处传来换班侍卫的脚步声，金属甲叶碰撞的脆响像在数数。
她按纸条上的指引，摸到墙角第三块松动的砖。指尖刚碰到砖缝，就听见头顶传来极轻的响动——是瓦片被踩的声音。云舒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抵住冰冷的宫墙，右手悄悄攥住袖中剪刀。
“别躲了。”一个女声从墙头传来，带着点刻意压粗的沙哑。
云舒抬头，看见个穿浣衣局粗布服的宫女坐在墙头上，手里捏着根树枝，正无聊地划着砖缝。月光照在她脸上，露出眼角的颗痣——是德妃宫里的掌事宫女，姓苏，上次送墨兰来的就是她。
“苏姑姑？”云舒的声音压得很低，“是你递的纸条？”
苏宫女翻身跳下墙头，动作利落地不像个宫女。她拍了拍手上的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塞给云舒：“这是解蜘蛛毒的药，南疆来的，你收着。”纸包上还带着体温，里面的药粉散出苦杏仁味。
“蜘蛛卵到底在哪？”云舒追问。
“不在花盆里。”苏宫女的目光扫过西周，确认没人后才凑近，“乌雅氏把卵藏在钦天监的铜壶滴漏里，说要等日食那天让蜘蛛爬出来，说是‘上天示警’。”
云舒的后背沁出冷汗。铜壶滴漏是钦天监计时的器具，摆在观星台最显眼的地方，要是真从那里爬出毒蜘蛛，所有人都会相信是“凶兆”。
“德妃娘娘怎么知道的？”
苏宫女突然笑了，眼角的痣跟着动：“因为乌雅氏身边有我们的人。”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云舒姑娘，你是不是……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云舒的心跳骤然停了半拍。
“别紧张，”苏宫女指了指她的袖口，“你昨天整理奏折时，用胭脂画的符号，是摩尔斯电码吧？‘求救’和‘西北’的组合，我在……老家见过。”
摩尔斯电码？云舒这才想起，自己情急之下画的标记，确实用了点现代密码的逻辑。她盯着苏宫女的眼睛：“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苏宫女从怀里掏出块玉佩，和云舒的“归”字玉很像，只是上面刻着“安”字，“重要的是，我们目标一致——找到所有穿越者，弄清楚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她把玉佩塞进云舒手里，“这是信物，以后在御花园的连理树下接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顾承砚的声音：“谁在那里？”
苏宫女眼神一凛，翻身跃上墙头，临走前丢下一句：“星象图的夹层里有东西！”
云舒迅速将玉佩和药包藏进怀里，转身时正撞见顾承砚提着灯笼走来。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盔甲上的鳞片反射着冷光。
“云舒姑娘？这么晚了怎么在这？”他的目光落在她沾着青苔的鞋上，“坤宁宫这边偏僻，不安全。”
“我……我来捡掉的发簪。”云舒低头在地上摸索，心跳得像要撞破喉咙。
顾承砚的灯笼往墙角照了照，光线下，第三块砖的缝隙里还留着苏宫女踩过的泥痕。他突然弯腰，从砖缝里抽出半张纸条，上面是用炭笔写的“酉时三刻”。
“这是你的？”他把纸条递给云舒，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冰凉。
云舒接过纸条，揉成一团：“是……是记账的便条，不小心掉了。”
顾承砚没再追问，只是说：“我送你回文书房吧，夜里不太平。”他转身时，云舒瞥见他腰间的玉佩——和苏宫女给的“安”字玉是同一块玉料雕的。
回到文书房，云舒立刻关上门，从袖中取出星象图。她想起苏宫女的话，小心翼翼地撕开卷轴的夹层——里面果然藏着张薄薄的纸，是用现代打印技术印的星图，上面用红笔圈着一个日期：2023年8月15日，旁边写着行小字：“时空裂隙坐标：北纬39°54′，东经116°23′”。
这个坐标……是紫禁城的位置！
云舒的手指抚过打印纸的边缘，那里还有行模糊的水印：“时空管理局第七分局”。和太后怀表上的“NWT”缩写隐隐能对上。
原来老王不仅穿越了，还在研究时空裂隙！他在星象图上签名，是故意留给自己看的？林晚的死，难道和时空裂隙有关？
窗外的梆子敲了五下，天彻底黑透了。云舒把打印纸藏进《梦溪笔谈》的夹页里——这本书是她白天在书架上找到的，里面正好有关于“五星连珠”的记载，和打印纸上的星图能对上。
她突然想起顾承砚腰间的玉佩，想起苏宫女的摩尔斯电码，想起乌雅氏花盆里的报纸，想起康熙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终于被星象图串成了线。
这场跨越时空的迷局，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而她，己经从棋盘外的看客，变成了必须落子的棋手。
云舒走到窗前，望着钦天监的方向。观星台的灯笼还亮着，像个沉默的巨人。她知道，明天天亮后，她必须去钦天监一趟——不仅要销毁蜘蛛卵，还要找到老王留下的更多线索。
月光透过窗棂，在星象图上投下银色的光斑，照亮了老王那个张扬的签名。云舒的指尖轻轻按在签名上，仿佛能摸到现代的温度。
“等着我。”她对着空气轻声说，“不管你们在哪，我都会找到答案。”
远处的铜钟再次响起，这次的钟声格外悠长，像在为某个秘密送行，又像在为某个真相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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