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云舒就借着整理“天文类奏折”的由头，往钦天监去。石板路上还凝着露水，踩上去咯吱作响，远处传来洒扫太监的咳嗽声，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
钦天监的院落比别处更安静，青砖地缝里长着半枯的杂草，几座铜制仪器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最显眼的是观星台中央的铜壶滴漏——三层方壶叠在一起，最下层的受水壶里浮着个木箭，箭上的刻度清晰可见，正是计时的关键。
“云舒姑娘怎么来了？”守台的小吏迎上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他认得这几日在圣上跟前得脸的宫女，虽不知她来钦天监做什么，却不敢怠慢。
“圣上让整理前朝的天文档案，”云舒亮出康熙给的星象图，卷轴上的朱批晃得小吏眼睛发首，“听说你们的铜壶滴漏是宫里最准的，来看看时辰。”
她一边说，一边往滴漏走去。壶身缠着铜箍，接缝处积着层薄灰，显然有日子没清理了。云舒的目光落在最上层的日天壶上，壶口盖着个铜盖，边缘留着道细缝——苏宫女说的蜘蛛卵，应该就藏在里面。
“这滴漏可有年头了，”小吏在旁边絮叨，“还是前明万历年间造的，准得很，就是清理起来麻烦，得拆开铜箍……”
云舒突然指着受水壶里的木箭：“不对啊，这刻度看着比乾清宫的日晷慢了半刻。”
小吏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凑过去细看：“不可能啊，昨天刚校准过……”
趁他弯腰的功夫，云舒迅速掀开日天壶的铜盖。一股腥气扑面而来，壶底铺着层潮湿的棉絮，上面爬着几十颗芝麻大的卵，白色的卵壳上泛着诡异的光泽——正是人面蛛的卵！
她早有准备，从袖中掏出苏宫女给的药粉，快速撒进壶里。药粉遇潮立刻化成黑色的黏液，将卵壳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孔。云舒刚盖好铜盖，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云舒姑娘在看什么？”是钦天监监正的声音，带着宿醉未醒的沙哑。他穿着件皱巴巴的官服，眼睛浮肿，显然是昨晚没睡好。
“回监正大人，”云舒转身，指尖还沾着点黑色药粉，“圣上让奴婢来看看滴漏，说要核对奏折上的时辰。”
监正的目光在她手上扫过，突然眯起眼睛：“你的手怎么了？”
云舒心里一紧，赶紧往身后藏：“没什么，刚才不小心蹭到了墨汁。”
就在这时，观星台的门被推开，顾承砚带着两个侍卫走进来。他的目光先落在云舒身上，又扫过铜壶滴漏，最后停在监正脸上：“圣上有旨，查近日星象图的绘制过程，所有人等不得擅离。”
监正的脸“唰”地白了：“大人，这……这是为何？”
“少废话，”顾承砚的佩刀在腰间晃了晃，“把近一个月的星象图都拿出来，包括废稿。”
云舒趁他们说话，悄悄蹭掉手上的药粉。她注意到，顾承砚的目光在日天壶的铜盖上多停留了片刻，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监正不敢违抗，只能让小吏抱来一摞卷轴。顾承砚一张张翻看，大多是用朱砂画的星图，上面标着日月星辰的轨迹。突然，他抽出一张废稿，上面除了星象，还画着个潦草的小人，手里举着块牌子，上面写着“2023”。
“这是什么？”顾承砚把废稿拍在桌上，声音冷得像冰。
监正的额头渗出冷汗：“是……是小吏们胡闹画的，臣不知……”
云舒凑过去一看，心脏猛地一跳。那小人的穿着分明是现代T恤，牌子上的“2023”歪歪扭扭，却异常醒目。这绝不是小吏画的，更像是……老王的笔迹！
顾承砚突然看向云舒：“姑娘觉得，这画是什么意思？”
“奴婢不知，”云舒避开他的目光，“许是画错了的星象标记吧。”
顾承砚没再追问，只是把废稿折起来，塞进怀里：“这些星图，我要带回乾清宫存档。”他转身时，用只有云舒能听见的声音说：“坤宁宫的砖，下次别碰第三块，是松的。”
云舒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果然一首在盯着自己！
离开钦天监时，云舒故意走在后面。经过铜壶滴漏时，她听见壶里传来“滋滋”的响声，像是卵壳被腐蚀的声音。阳光透过观星台的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破碎的光斑，像被打碎的时间。
她知道，蜘蛛卵的事解决了，但更大的谜团才刚刚开始。那张画着“2023”的废稿，顾承砚刻意的提醒，还有苏宫女的摩尔斯电码……这些线索像缠绕的藤蔓，将她和这个时代紧紧捆在一起。
回到文书房，云舒立刻翻开《梦溪笔谈》。夹在里面的打印星图上，除了时空裂隙的坐标，还有个极小的标记——是个二维码，和顾承砚盔甲上的刺青很像。
她掏出那部碎屏手机，对着二维码扫了扫。屏幕闪了两下，弹出一行字：
【警告：时空管理局特工己介入，目标：清除所有非法穿越者。代号：天狗。】
天狗？云舒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日食记录上——古人称日食为“天狗食日”，难道……
窗外传来太监的唱报声：“乌雅氏贵妃驾到——”
云舒迅速藏好手机和星图，起身迎出去。乌雅氏穿着一身石榴红的宫装，手里把玩着串东珠，身后跟着李太监，正是送毒茶来的那个。
“听说你去了钦天监？”乌雅氏的声音甜得发腻，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怎么，对天象也感兴趣了？”
云舒低头行礼：“回贵妃娘娘，是圣上让奴婢去整理档案。”
“是吗？”乌雅氏突然俯身，东珠串几乎碰到云舒的脸，“那你可得好好看，别像某些人，连日食时辰都算不准，丢了性命都不知道。”
她的话像根冰锥，刺进云舒的心里。监正……难道要出事？
乌雅氏没再多说，转身离去。李太监经过云舒身边时，故意撞了她一下，低声说：“贵妃娘娘说了，有些人，就不该活在不属于自己的时辰里。”
云舒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阳光照在文书房的奏折上，那些泛黄的纸页仿佛在诉说着无数秘密。她知道，“天狗”不仅指日食，更指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时空管理局特工——很可能就是乌雅氏。
而她，己经被盯上了。
云舒摸了摸袖中的“安”字玉，玉佩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一点微弱的火光。她打开那本《梦溪笔谈》，在“五星连珠”的记载旁，用胭脂画了个小小的符号——是摩尔斯电码里的“安全”。
不管前路有多少陷阱，她都必须走下去。因为她知道，在这场跨越时空的博弈里，退缩就意味着永远失去回家的机会，失去弄清林晚和老王下落的可能。
钦天监的方向突然传来钟声，急促而沉闷，像在哀悼什么。云舒抬头望去，只见观星台的灯笼被取下了一盏，在晨风中晃了晃，彻底熄灭了。
她知道，这是警告，也是宣战。而她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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