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走廊尽头的医用洗手台是整块大理石切割而成的，冷白的光在台面上流淌，映出林晓棠变形的脸。顾世城的手掐在她后颈，力道大得像要把她的颈椎捏碎，她被迫仰着头，后腰硌在金属水龙头上，冰凉的触感透过洗得发松的T恤渗进来，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怎么谢我？”他的声音裹着香槟的甜香，吐在她耳廓上，带着潮湿的侵略性。缴费单在旁边的台面上飘着，“500000元”的数字被风掀起一角，又重重落下，像块砸在心头的石头。
林晓棠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落在墙上的锦旗上——“医者仁心”西个金字在应急灯的照射下泛着诡异的光，边缘却被顾世城的影子啃噬着，像幅正在腐烂的画。她知道他要什么，从他踩着凌晨的露水走进医院时就知道。林晓棠踮起脚尖，帆布鞋的鞋底在瓷砖上打滑，她的唇瓣擦过他的脸颊，带着消毒水的苦涩，像片被风吹落的枯叶。
“这叫诚意？”顾世城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撞出回声，惊得声控灯闪烁起来。他猛地将她转过去，让她面对洗手台的镜子，镜面里的两人像幅被揉皱的油画：他的睡袍领口敞开，露出胸口若隐若现的蛇形纹身；她的T恤被扯到肋骨处，后腰的旧伤在灯光下泛着红，那是上次被他推撞在衣柜角留下的疤。
“顾世城……”林晓棠的指甲抠进大理石台面，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在这里……不好……”
“哪里不好？”他的手滑进她的T恤下摆，指尖冰凉，像条吐着信子的蛇，“是怕被穿白大褂的看见？还是觉得，你妈在里面躺着，我们在外面做这个，很讽刺？”他的指尖突然用力，掐在她后腰的旧伤上，“你求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好不好？”
镜子里的“医者仁心”在晃动，金字像在滴血。林晓棠看着镜中自己屈辱的表情，十六岁那年的记忆突然破闸而出——父亲的遗体停在太平间，包工头把赔偿协议拍在她面前，粗糙的大手捏着她的手腕，逼她在“自愿放弃诉讼权利”几个字下面按手印。那时她的指甲断在掌心，血珠滴在纸上，晕开的墨迹像朵丑陋的花，也晕开了她对“公平”两个字的所有幻想。
“我……我知道了。”林晓棠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像叹息。她的手指颤抖着去解病号服的腰带——那是她为了方便照顾母亲，从护士站借来的，蓝白条纹的布料上还沾着母亲的体温，此刻却成了任人宰割的象征。腰带扣解开的“咔哒”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像把钥匙，旋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顾世城的吻落在她的后颈，带着香槟的甜香和雪茄的焦苦，像在她皮肤上浇了层滚烫的蜡。林晓棠的目光越过镜子，看见ICU病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监护仪平稳的“滴滴”声——那是用她的尊严换来的，母亲暂时安全的信号。她的指尖碰到洗手台旁的洗手液，瓶身印着“杀菌率99.9%”，此刻却像在嘲笑她的自欺欺人：有些脏东西，是永远洗不掉的。
“记住这种感觉。”顾世城的牙齿擦过她的耳垂，留下潮湿的痛感，“这50万，不是白给的。你的身体，你的时间，以后都得按我的规矩来。”他的手猛地攥住她的头发，强迫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看清楚了，这就是你求我的代价。”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眼角的泪混着屈辱滑落，滴在洗手台的大理石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林晓棠突然觉得，自己像块被扔进泥沼的玉，就算原本再剔透，此刻也沾满了污泥，再也映不出原来的样子。
走廊的自动门“唰”地打开，护士拿着输液袋走过，看见里面的场景时手里的袋子晃了晃，液体在透明的管子里荡出涟漪。她慌忙低下头快步离开，塑料鞋跟在瓷砖上敲出急促的“嗒嗒”声，像在逃离什么肮脏的东西。顾世城却毫不在意，反而对着护士的背影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炫耀的得意：“看，这就是我的人。”
当一切结束时，林晓棠扶着洗手台站不稳，后腰的红痕和旧伤叠在一起，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顾世城慢条斯理地系着睡袍的腰带，动作优雅得像在参加什么宴会。“手续我让助理去办了，”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给医院的转账凭证，“你妈手术顺利的话，后续费用我包了。”
林晓棠没说话，只是拧开洗手液的按压泵，挤出一大坨在手心搓起来。白色的泡沫裹住她的手指，带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她用力地搓着，指甲缝、指关节，每个角落都不放过，仿佛这样就能搓掉身上的脏污，搓掉刚才屈辱的记忆。泡沫越积越多，沾湿了她的袖口，像堆廉价的雪。
“别洗了。”顾世城抓住她的手腕，强行关掉水龙头，水流在台面上聚成小小的溪，带着泡沫流进地漏，打着漩涡消失不见。“洗不掉的。”他的拇指碾过她发红的指尖，“这味道，以后会常伴你左右。”
林晓棠看着镜子里自己通红的眼睛，和手腕上被他捏出的红痕，突然觉得那瓶“杀菌率99.9%”的洗手液无比讽刺。有些东西，比如尊严，比如良心，一旦被污染，就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就像这被弄脏的双手，就算搓掉一层皮，也洗不掉那深入骨髓的屈辱。
她的目光落在洗手台边缘的缴费单上，“500000元”的数字被水渍晕开了些，却依然清晰得刺眼。林晓棠突然想起大学时学的“沉没成本”理论——那些己经发生的、无法收回的支出，就该及时止损。可此刻她才明白，有些成本不是钱，是比生命更重的东西，一旦付出，就再也收不回了。
顾世城整理好睡袍，转身要走时，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她的T恤：“这件衣服扔了吧。”他的目光像在看什么垃圾，“明天让管家送新的过来，穿我给你准备的。”
林晓棠没应声，只是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病号服腰带。蓝白条纹的布料被揉得皱巴巴的，上面还沾着根母亲的白发。她小心翼翼地把头发拈下来，放进帆布包的夹层里，那里还藏着程昊送的芯片模型，亚克力外壳被磨出了细痕，却依然能看清里面的电路，像片不肯熄灭的星空。
顾世城走后，走廊里恢复了死寂，只有监护仪的“滴滴”声在空气中漂浮。林晓棠走到ICU门口，隔着玻璃看着母亲沉睡的脸，呼吸机的管子在她喉咙里起伏，像条脆弱的生命线。她摸了摸后腰的伤处，那里的痛感清晰而尖锐，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
凌晨五点的天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渗进来，在地上投下块模糊的光斑。林晓棠蹲在光斑里，把脸埋进膝盖。帆布包里的《会计基础》硌着她的肋骨，书页上“资产=负债+所有者权益”的公式像道魔咒——她的资产栏里，母亲的生命暂时安全了；负债栏里，却多了笔用尊严换来的巨款；而所有者权益那一栏，只剩下个空洞的“林晓棠”，像个被掏空的躯壳。
远处传来清洁车的声音，拖把划过瓷砖的“沙沙”声由远及近。林晓棠赶紧擦干眼泪，站起来理了理皱巴巴的T恤。她知道，从她解开病号服腰带的那一刻起，有些门就永远关上了——通往纯粹的门，通往自由的门，通往那个还能被称为“林晓棠”的自己的门。
但她不后悔。至少母亲还在，至少还有机会等到手术成功的那一刻。林晓棠对着玻璃窗里的母亲笑了笑，笑容比哭还难看。她转身走向护士站，脚步虽然虚浮，却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不管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不管顾世城的“规矩”有多苛刻，她都必须走下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哪怕要戴着沉重的枷锁跳舞。
洗手台的镜子里，还残留着她模糊的倒影，像个被打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影子。地漏里的泡沫己经流尽，只剩下点淡淡的消毒水味，在空气中慢慢飘散，像场无人记得的祭奠。
(http://www.220book.com/book/UBQ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