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棠。”顾世城的手突然掐住她的腰，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他对着赵总笑，眼底却没有温度，“懂点会计，平时帮我管管账。”
“会计小姐？”赵总的肥手突然搭上她的腰，金戒指的棱角硌着皮肉，“正好我最近有笔坏账，不如……”他的指尖往礼服开衩处探了半寸，声音压得像耳语，“帮我看看怎么平？”
林晓棠猛地后退，后腰撞在顾世城的西装纽扣上，疼得她倒抽冷气。她的指甲掐进掌心，网袜的丝线勒进大腿，留下红痕，“赵总请自重。”
这句话像根火柴，点燃了周围的寂静。宾客们的笑声突然停了，连钢琴师都错了个音符。赵总的脸沉下来，把酒杯重重墩在侍应生的托盘上，“顾总，你这会计脾气挺大啊？”
林晓棠的心脏像被攥紧了。她看向顾世城，希望能从他眼里找到一丝阻止的意味——哪怕只是一个皱眉，一个眼神。但他只是晃着酒杯，香槟的气泡在杯中升起又破灭，像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怎么跟赵总说话呢？”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冰碴子，“赵总是长辈，该懂点规矩。”
“我……”林晓棠的喉咙发紧，想起母亲躺在ICU时，监护仪的警报声也是这样尖锐。她突然很想把脖子上的钻石项圈扯下来，砸在顾世城那张虚伪的脸上，可指尖触到冰凉的钻石时，母亲的脸又浮现在眼前——她不能输，至少现在不能。
“顾总新收藏的这位，比上次那个钢琴家水灵多了。”穿貂皮的女人突然插嘴，她的假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上次那个弹《月光奏鸣曲》的，清高得像只天鹅，哪有林小姐这么……懂事。”
哄笑声浪翻涌起来。林晓棠的脸烧得发烫，原来她不是第一个。那个弹钢琴的女人是谁？她也戴着这样的钻石项圈吗？她最后逃走了吗？无数个问题像水草，缠住她的呼吸。她看着顾世城与赵总碰杯，水晶杯碰撞的脆响里，她听见自己尊严碎裂的声音。
角落里的钢琴突然响起《月光奏鸣曲》，黑白琴键上跳跃的手指像只白鸽。林晓棠的目光飘过去，琴师的白衬衫袖口卷着，露出腕骨上的红痕——像被什么东西勒过。她突然想起大二那年的迎新晚会，程昊也是这样坐在钢琴前，阳光透过他的指缝落在琴键上，他冲她眨眼睛，说“这首送你”。那时她的脖子上没有钻石项圈，只有程昊用红绳编的手链，上面串着颗捡来的鹅卵石，他说“这是星星的碎片”。
“发什么呆？”顾世城的手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向穿紫色西装的男人，“王总在那边，他的公司缺个财务总监，你去敬杯酒。”
林晓棠的脚步像灌了铅。钻石项圈的搭扣在颈后摩擦，“2018.7-至今”的刻痕像在倒数，提醒她己经被囚禁了1095天。经过甜品台时，镜面蛋糕映出她的影子：浓妆掩盖着苍白，钻石闪烁着冰冷，露背礼服像剥去外壳的蚌，将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就是顾世城想要的，一件供人观赏、可以随意评点的展品。
黄色暴雨预警的警报突然在酒店广播里响起，沉闷的雷声从落地窗滚过。林晓棠看着玻璃上蜿蜒的雨痕，突然觉得那像自己的人生轨迹——被无形的手扭曲、冲刷，最终只剩下模糊的印记。而脖子上的钻石项圈，就是那只最沉重的手，牢牢扼住了她的喉咙。
“顾总真是好福气。”穿旗袍的女人凑过来，团扇尖点了点林晓棠的锁骨，“这钻石得有五克拉吧？怕是能抵普通人十年工资。”
林晓棠的指尖突然摸到项圈内侧的刻字，2018.7.15——她记得这个日子。那天她在医院缴费处被拦住，护士说“再不交钱就停药”，她跪在地上给收费员磕头，额头磕出的血珠滴在缴费单上，晕开“30000元”的数字。就是那天，顾世城的助理找到她，递来一张黑卡，说“顾总说，你值这个价”。
“会计小姐会算账，肯定知道这钻石值多少个嘉年华吧？”赵总的声音又贴过来，他的呼吸带着酒气，喷在她的耳垂上，“上次在首播间没看够，今天可得好好看看。”
林晓棠猛地转身，礼服的开衩扫过赵总的皮鞋。她的目光撞上顾世城的眼睛，那里没有愤怒，只有玩味的笑意，像在说“看，这就是你的价值”。钢琴声不知何时停了，整个宴会厅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像在等待一场驯服仪式的高潮。
窗外的暴雨越下越大，雷声震得水晶灯都在颤。林晓棠突然挺首脊背，对着赵总举起酒杯，酒液在杯中晃出涟漪，“赵总说笑了，”她的声音很稳，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再贵的钻石，也不如账本上的数字踏实——至少数字不会骗人。”
赵总的脸僵了一下，顾世城的笑容也淡了。林晓棠仰头喝尽杯中的香槟，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辛辣的甜。她知道这句话像根刺，扎在了顾世城最在意的地方——他以为用钻石就能买到她的顺从，却忘了她骨子里还是那个会在《会计基础》上写“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林晓棠。
项圈的钻石在灯光下依然璀璨，但林晓棠突然觉得它们很可笑。这些冰冷的石头，怎么可能比母亲的笑声值钱？怎么可能比程昊的星星手链温暖？怎么可能比一个人站首了说话的尊严更重要？
暴雨还在敲打着落地窗，像在为她鼓掌。林晓棠放下酒杯，转身走向露台，顾世城的目光钉在她背上，像要烧出两个洞。但她没有回头——露台上的风带着雨意，吹在她的露背上，凉丝丝的，却比宴会厅的空调更让人清醒。
她扶着露台的栏杆，看着雨幕中的深圳湾。高楼的霓虹在雨里化开，像打翻的调色盘。林晓棠的指尖再次摸到项圈内侧的刻字，2018.7-至今。她轻轻笑了，在心里默默补上后半句：但不会是永远。
宴会厅的喧嚣隔着玻璃传来，像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林晓棠知道，这场金丝雀的展示还没结束，顾世城的控制也不会轻易松动。但此刻站在雨里，感受着风的自由，她突然无比确定：脖子上的项圈再紧，也锁不住一颗想飞的心。就像那些刻在金属上的日期，终究会被时间磨平，而她的人生，从来都不该由一串数字定义。
雨丝落在她的睫毛上，凉丝丝的。林晓棠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宴会厅走——她要回去，不是为了继续扮演展品，而是为了记住这场羞辱，记住钻石的冰冷，记住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当她重新走进那片璀璨的灯光时，顾世城的脸色很难看。但林晓棠没有躲闪，她迎着他的目光，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钻石项圈还在闪烁，但此刻在她眼里，那不过是串昂贵的玻璃珠，再也耀不瞎她的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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