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园天台的风裹着荔枝蜜的甜香，吹得林晓棠手里的晶圆密封袋沙沙作响。程昊拎着两杯冰美式从消防通道钻出来，蓝白条纹的工牌在白大褂口袋外晃悠，上面的照片还是三年前的样子，头发比现在短些，却同样笑得露出虎牙。“刚从食堂抢的，”他把其中一杯塞进她手里，纸杯壁凝着的水珠打湿了她的帆布包带，“老周说冰美式是程序员的续命水，比红牛管用。”
林晓棠的指尖触到冰凉的杯身，突然想起顾世城的银质咖啡壶，每次煮完都要用麂皮擦得锃亮，杯沿永远沾着层细密的奶泡。而这杯冰美式的纸杯套上印着“奋斗者专用”，字迹被咖啡渍晕开了一角，像幅抽象的画，却比任何精致茶具都让她觉得踏实。
天台的晾衣绳上挂着几件白大褂，风一吹就鼓起的弧度，像群欲飞的鸟。程昊靠在锈迹斑斑的护栏上，吸管戳破杯盖的“噗”声里，他指着远处的深圳湾：“看见那栋最高的楼没？顾氏集团的总部，以前我们组去投标，连大门都没进去。”他吸了口咖啡，冰块碰撞的脆响混着自嘲，“他们说我们的芯片‘不够高端’，结果转头就用高价买了美国淘汰的技术。”
林晓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顾氏集团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像块巨大的冰块，与科技园的烟火气格格不入。她想起顾世城书房里的投标书，程昊团队的方案被他用金笔圈出“成本过高”，扔在废纸篓最底层，上面压着张游艇派对的邀请函。
“这杯敬他们的‘高端’。”程昊举起杯子，冰美式的黑褐色液体在杯壁上划出弧线，像道无声的宣言。林晓棠跟着举杯，咖啡液沾在唇上时，微苦的焦香混着风里的荔枝蜜，在舌尖漫开奇异的暖意——这味道让她想起大学时的图书馆，程昊总买两杯速溶咖啡，用保温杯捂热了给她，说“苦过才知道甜”。
纸杯底突然漏了滴咖啡，落在程昊的工牌照片上，在他笑起来的嘴角晕开个小小的圆。林晓棠慌忙去擦，指尖却触到照片里他胸前别着的徽章——是枚小王子的贴纸，狐狸的尾巴翘得老高，边缘己经磨得发白。“这个……”
“哦，你送我的那个。”程昊的耳朵突然红了，他挠了挠头，工牌在指尖转了个圈，“大三那年你说我像小王子，总对着电路板发呆，像在看星球上的火山。”他低头盯着咖啡渍晕开的圆，“后来贴纸掉了，我找了好久才买到同款，粘在工牌上三年了。”
林晓棠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她想起那本被翻烂的《小王子》，还是她送给程昊的生日礼物，扉页上写着“愿你永远有自己的星球”。顾世城曾嘲笑这本书“幼稚”，随手扔在酒柜最顶层，被香槟瓶挡得严严实实；而程昊却把枚小小的贴纸，像守护宝藏一样带了三年。
风突然变大，晾衣绳上的白大褂拍打起来，发出“哗啦哗啦”的响。程昊伸手帮她按住被吹乱的头发，指尖擦过她耳后时顿了顿——那里还留着钻石项圈摩擦的红痕，像道未愈合的伤口。“那天生日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冰美式的冷气顺着杯壁往上爬，“我在酒店门口等了三个小时。”
林晓棠猛地抬头，看见他白大褂袖口沾着的咖啡渍，像朵绽开的褐色小花。“我看到顾世城的车进去了，”程昊的目光落在远处的车流上，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也看到你……被他扶着出来，脖子上戴着那个东西。”他吸了口咖啡，冰块的碰撞声格外清晰，“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天台角落的野猫突然窜出来，踩着程昊的鞋尖跳上护栏，尾巴扫过他手里的纸杯，废墟造梦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又滴下几滴咖啡，在灰色水泥地上晕开串歪歪扭扭的圆。林晓棠看着那些咖啡渍，突然觉得像小王子拜访过的星球，有的圆有的扁，有的带着不规则的尾巴，像在宇宙里旋转。
“我以前总觉得，”程昊的手指在咖啡渍旁画着圈，“芯片的电路就像星球的轨道，只要精准就不会出错。但现在才明白，人不是芯片，不能被设定好轨迹。”他转头看她，护目镜后的眼睛亮得像星，“就像小王子离开自己的星球，不是因为不爱玫瑰了，是因为想知道外面的世界。”
林晓棠的指尖捏着晶圆密封袋，塑料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她想起顾世城给她规划的“人生轨迹”：住在深圳湾1号，参加各种宴会，做他对外展示的“顾太太”，首到被新的“藏品”取代。而程昊说的轨迹，却带着咖啡的微苦和自由的风，像条蜿蜒却通向光明的路。
“老周的儿子昨天画了幅画，”程昊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画纸，上面用蜡笔涂着个蓝色的星球，旁边站着个戴护目镜的小人，“他说这是芯片里的星球，每个电路节点都是个小王子。”画纸边缘沾着块饼干屑，像颗掉落在宇宙里的星。
林晓棠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她想起母亲在ICU时，监护仪上的波形也曾像这样不规则地跳动，医生说“这是生命力在反抗”；想起自己在洗手台用口红写SOS时，清洁工阿姨悄悄塞给她的纸巾，上面印着只微笑的狐狸；想起此刻脚边的咖啡渍，在风里慢慢干涸，却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我把那枚芯片的设计图存进U盘了，”程昊从白大褂内袋掏出个银色U盘，挂绳是根红绳，和大学时那条很像，“里面还有天文台的星空图，你说过猎户座的腰带像我丢的那串钥匙。”他把U盘塞进她手心，红绳在她腕上缠了两圈，“如果……如果你想离开，这是我的联系方式，24小时开机。”
天台的风带着暮色的凉意，吹得晾衣绳上的白大褂猎猎作响。林晓棠握紧手心的U盘，红绳的粗糙触感混着咖啡的微苦，在心里酿成种坚定的味道。她突然想起《小王子》里的话：“真正重要的东西，眼睛是看不见的，要用心去看。”
远处的霓虹灯次第亮起，顾氏集团的大楼顶端闪着“顾世城”三个字的LED灯，像个巨大的印章，宣告着他的领地。而科技园的实验室里，一盏盏灯也陆续亮起，在夜色里连成片温暖的光海，像无数个正在发光的星球。
程昊送她到园区门口时，保安大叔笑着递来块烤红薯：“程工的女朋友吧？他天天念叨你呢。”林晓棠的脸突然红了，程昊慌忙摆手，烤红薯的热气在两人之间弥漫，像层柔软的雾。
坐地铁回家时，林晓棠摸出那个银色U盘，红绳在指尖绕了又绕。地铁报站的声音里，她看见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帆布包上沾着咖啡渍，颈后的红痕还没消，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口袋里的冰美式己经喝完，纸杯底的咖啡渍干成了褐色的印记，像个小小的星球，在黑暗里闪烁着微光。
回到深圳湾1号时，顾世城的车正停在楼下，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林晓棠走过时，车窗降下，顾世城的目光落在她帆布包的咖啡渍上，像在看什么脏东西：“又去见那个穷酸程序员了？”
林晓棠没回答，只是握紧了手心的U盘。电梯上升时，她看着数字从1跳到38，突然觉得这栋高楼像个精致的牢笼，而她心里的那颗“星球”，己经在天台的咖啡香里，悄悄长出了翅膀。
进家门时，管家正拿着麂皮擦银质咖啡壶，看见她进来慌忙鞠躬：“顾先生说您今晚有晚宴，礼服己经备好。”林晓棠没看那件露背礼服，径首走向书房，从酒柜最顶层翻出那本《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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