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页间掉出张照片,是大学时的程昊,抱着电路板在天文台的望远镜前傻笑,胸前的小王子贴纸闪着光。照片背面有行小字,是她的笔迹:“愿我们都能守住自己的星球。”
林晓棠的指尖抚过照片,突然想起天台的咖啡渍,想起红绳U盘,想起程昊护目镜后的星光。她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科技园的灯海,像片燃烧的星河。
此刻,她终于明白,有些枷锁不必用金笔去写,有些自由藏在咖啡渍里,有些星球即使渺小,也能在宇宙里,发出属于自己的光。就像那本被遗忘的《小王子》,即使蒙尘,也依然在诉说着最朴素的真理:爱与自由,从不是奢侈品,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权利。
她把《小王子》放进帆布包,与U盘、晶圆密封袋、阿梅姐女儿的作业本挤在一起。这些看似普通的物件,此刻却像片小小的宇宙,在她的包里,发出温暖而坚定的光。
帆布包的拉链“咔嗒”合上时,林晓棠的指尖触到《小王子》书脊上凸起的花纹,像摸到了狐狸毛茸茸的尾巴。她走到衣帽间,看着那件挂在水晶灯下的露背礼服——顾世城特意让人从巴黎空运来的,裙摆缀着细碎的水钻,在灯光下晃得人眼睛疼。上次生日宴被他强迫穿上时,网袜勒得大腿生疼,钻石项圈压得后颈发麻,而此刻再看,只觉得那裙摆的开衩像道狰狞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淌着虚伪的光。
管家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林小姐,顾先生的车己经在楼下等了。”
林晓棠没回头,只是从衣柜深处翻出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裙——是母亲去年生日送她的,袖口还留着母亲绣的栀子花。她换上裙子时,布料蹭过颈后的红痕,传来轻微的痒意,却比任何丝绸都让她觉得安心。帆布包甩在肩上的瞬间,里面的U盘硌着肋骨,像颗揣在怀里的星子。
“告诉顾先生,我不舒服,今晚不去了。”她对着门板说,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
门外的脚步声顿了顿,管家的声音带着为难:“可是林小姐,顾先生特意嘱咐……”
“那就让他自己去。”林晓棠拉开门,目光撞上管家惊慌的脸,“或者你告诉他,我去看星星了。”
电梯下降时,镜面里映出她素净的脸,棉布裙的裙摆随着电梯的晃动轻轻摆动,像株在风里舒展的植物。林晓棠想起顾世城总说她“穿廉价衣服像株营养不良的野草”,可此刻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觉得野草也很好——有扎根泥土的倔强,有迎着风雨的勇气,不像那些温室里的玫瑰,看似娇艳,实则连选择阳光的权利都没有。
小区门口的保安看见她,习惯性地弯腰:“林小姐要出去?需要叫车吗?”他的目光在她的棉布裙上停留了两秒,带着些微的诧异——往常这个时间,她总是穿着精致的礼服,被顾世城的车接走。
“不用,谢谢。”林晓棠笑了笑,转身走向地铁站。晚风掀起她的帆布包,露出里面的《会计基础》,书页被风吹得哗哗响,停在“所有者权益”那一页。她突然想起大学时老师说的:“所有者权益,就是企业资产扣除负债后,由所有者享有的剩余权益。”那她的剩余权益是什么?是被顾世城榨取后剩下的躯壳,还是此刻揣在怀里的U盘、晶圆和未凉的勇气?
地铁进站时,裹挟着股潮湿的风,吹得站台广告牌上的明星海报微微颤动。林晓棠找了个角落坐下,对面的中学生正捧着本《小王子》在看,书页上画满了彩色的批注,狐狸的尾巴被涂成了粉红色,星球上还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
“姐姐也喜欢《小王子》吗?”中学生注意到她帆布包上露出的书脊,眼睛亮得像颗糖,“我最喜欢狐狸说的‘驯服’,说彼此需要才是最重要的。”
林晓棠的指尖轻轻着包带,那里还沾着天台的咖啡渍,己经干成了浅褐色的印记。“是啊,”她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黑暗,“但驯服不是捆绑,是两个人都愿意为对方停留。”就像她和程昊在天台的咖啡香里,没有钻石项圈,没有监视的眼睛,只有两杯冰美式和未说尽的心事,却比任何昂贵的宴会都更接近“彼此需要”的本质。
出地铁时,夜市的烟火气扑面而来。卖烤冷面的阿姨笑着招呼她:“姑娘,来一份?加双蛋!”林晓棠摸了摸口袋,掏出程昊早上塞给她的零钱,刚好够买一份。铁板上的蛋液滋滋作响,混着葱花的香气,让她想起大学时程昊总在深夜拉她去吃路边摊,说“烟火气最养人”。
烤冷面的酱汁滴在帆布包上,和之前的咖啡渍晕在一起,像幅随意泼墨的画。林晓棠咬着筷子笑起来,顾世城要是看见,定会皱着眉让管家把包扔掉,说“沾了市井气,脏得很”。可她现在觉得,这些带着温度的污渍,比任何名牌包都珍贵——它们记录着真实的瞬间,是她重新找回自己的证明。
走到城中村的路口时,阿梅姐的牛杂摊正冒着热气。小女孩举着作业本冲过来,辫子上的紫藤花掉了一朵,落在林晓棠的帆布包上。“林老师!我算对成本啦!”作业本上的数字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最后画着个巨大的笑脸,“爸爸说下个月就能给我买新书包了!”
阿梅姐擦着手走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串萝卜牛杂:“刚煮好的,热乎。”她的目光落在林晓棠颈后,那里的红痕还隐约可见,却没多问,只是说“人活一辈子,图个踏实,别被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迷了眼”。
牛杂的热汤溅在帆布包上,又添了道新的印记。林晓棠看着那片混杂着咖啡渍、酱汁和汤渍的布料,突然觉得这才是她的“所有者权益”——不是深圳湾1号的房产证,不是顾世城的黑卡,而是这些带着烟火气的痕迹,是程昊的U盘,是阿梅姐的牛杂,是中学生的《小王子》,是所有让她觉得“活着”的瞬间。
回到出租屋时,月光正透过窗户照在书桌上。林晓棠把帆布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掏出来:晶圆密封袋躺在台灯下,像块安静的月光石;U盘的红绳缠在台灯柱上,像条跳跃的火焰;《小王子》压在作业本上,书脊的花纹在月光里若隐若现;还有那本《会计基础》,“所有者权益”那一页被折了个角,旁边用铅笔写着行小字:“我的权益,我自己定义。”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顾世城的短信,只有西个字:“你会后悔的。”后面跟着个冷笑的表情,像他惯用的威胁。林晓棠看着那条短信,突然想起天台的咖啡渍,想起程昊工牌上的小王子贴纸,想起阿梅姐说的“踏实”。她点开对话框,删掉了打好的解释,只回了个狐狸的表情——是她从那个中学生的书上看来的,尾巴翘得高高的,带着种不管不顾的骄傲。
发送成功的瞬间,她关掉手机,将U盘插进旧笔记本。屏幕亮起时,芯片设计图在黑暗里铺开,像片璀璨的星河,而文件夹深处,藏着程昊说的星空图——猎户座的腰带清晰可见,像串等待被拾起的钥匙。
林晓棠端起桌上的冷掉的咖啡,是早上从科技园带回来的,杯底的咖啡渍干成了个模糊的圆,像颗小小的星球。她对着那片“星空”轻轻碰了碰杯,咖啡的微苦混着月光的清冽,在舌尖漫开奇异的暖意。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带来夜市的喧嚣和远处科技园的灯光。林晓棠知道,顾世城的报复或许很快就会到来,那些隐藏的监控、无形的枷锁、金钱的压迫,都可能在明天将她再次拖入深渊。但此刻,看着屏幕上的星河,摸着帆布包上的印记,她突然无比平静。
就像《小王子》里说的:“当你在夜里望着天空时,既然我就在其中的一颗星星上,既然我在其中的一颗星星上笑着,那么对你来说,就好像所有的星星都在笑。”她的星星,或许不在深圳湾1号的霓虹里,而在咖啡渍的印记里,在红绳U盘的光芒里,在每个愿意为她停留、也让她愿意停留的瞬间里。
林晓棠合上笔记本时,月光正好落在杯底的咖啡渍上,那片褐色的印记在银辉里,竟真的像颗正在发光的星球,上面住着个不戴项圈的自己,和个守着芯片与星空的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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