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氏地产出来的时候，雨己经小了很多，变成了细密的雨丝，落在脸上痒痒的。晓棠没有回住处，而是叫了辆出租车，报了大冲村拆迁现场的地址。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姑娘，那边正在拆迁，乱得很，你去那儿干嘛？”
“有点事。”晓棠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乱糟糟的。吴阿婆那句“你爸的死有问题”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还有那份迟来三天的签名，更是让她觉得父亲的死绝不是意外。
出租车在离拆迁现场还有一段距离的路口停下，因为前面被警戒线拦住了。晓棠付了钱，打着伞往里面走。刚才那些推土机己经不在了，只剩下几个工人在清理废墟。她西处张望着，想找到吴阿婆的身影。
“姑娘，你找谁？”一个戴安全帽的工人看到她，停下来问道。
“我找一个吴阿婆，九十岁左右，头发白白的。”晓棠描述着。
工人想了想：“哦，你说的是吴老太吧？刚才被人送走了，好像是去临时安置点了。”他往东边指了指，“就在那边的巷子尽头，有个废弃的仓库，好多老人都在那儿呢。”
晓棠道了谢，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那条巷子很窄，两边的墙都被拆了一半，露出里面斑驳的砖块。雨丝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走到巷子尽头，果然看到一个破旧的仓库，门口堆着几个蛇皮袋，里面装着些旧衣服和杂物。
她推开仓库的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里面光线很暗，借着从破窗户透进来的天光，她看到几个老人坐在地上，靠着墙打盹。吴阿婆就坐在最里面，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阿婆。”晓棠轻轻喊了一声。
吴阿婆猛地回过头，看到是她，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警惕地看了看门口：“你怎么来了？他们没跟着你吧？”
晓棠摇摇头，走到她身边蹲下：“阿婆，您没事吧？”她从包里拿出两千块钱，塞进吴阿婆手里，“您先拿着，买点吃的用的。”
吴阿婆把钱推了回来：“姑娘，我不要你的钱。”她紧紧抓住晓棠的手，老人的手很粗糙，布满了裂口和老茧，“我知道你是林大勇的女儿，当年你爸经常来我这儿买烟，他是个好人啊。”
晓棠的眼眶一热：“阿婆，您刚才说我爸的死有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阿婆往门口看了看，压低声音：“五年前，你爸出事前几天，来过我这儿。他当时脸色很差，说工地上的钢筋有问题，是劣质品，用在楼里会出大事。”她顿了顿，手里的树枝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他说他要去举报，可没过几天，就听说他坠楼了。”
“钢筋？”晓棠的心猛地一沉，“您知道是哪个工地吗？”
“就是顾氏地产的工地啊！”吴阿婆的声音有些激动，深圳浮沉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深圳浮沉最新章节随便看！“当时大冲村刚开始拆迁，顾氏在那边建写字楼，你爸是施工队的负责人。”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塞到晓棠手里，“这是我那天偷偷记下来的，你爸说那批钢筋的送货单编号，他说凭着这个能查到源头。”
晓棠展开纸条，上面是用烧火棍写的几个歪歪扭扭的数字，墨迹己经有些模糊。她正想仔细看，突然听到巷口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不好，他们来了！”吴阿婆紧张地说，把纸条往晓棠手里塞了塞，“快藏起来！这纸条你一定要收好，能给你爸报仇的！”
晓棠刚把纸条塞进衣服里，一辆黑色的路虎就拐进了巷口，刺眼的车灯瞬间照亮了仓库的门口，也照亮了她苍白的脸。车门打开，顾世城从车上下来，他的身影在车灯下拉得很长，一步步朝仓库走来。
“晓棠，你怎么会在这里？”顾世城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带着一种冰冷的寒意。
晓棠站起身，握紧了手里的伞：“我来看看阿婆。”
顾世城走到她面前，目光扫过她和吴阿婆之间，最后落在她紧紧攥着的手上：“看她？需要瞒着我吗？”他的语气里带着嘲讽，“还是说，你们在聊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顾世城，你不要太过分！”晓棠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阿婆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无辜？”顾世城冷笑一声，看向吴阿婆，“她要是无辜，就不会拿着假协议赖在这儿不走。”他又转向晓棠，“还有你，晓棠，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没想到会被一个老太婆骗得团团转。”
“我没有被骗！”晓棠往前一步，挡在吴阿婆面前，“我知道我爸的死有问题，我也知道这份协议是假的！顾世城，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顾世城的眼神暗了暗，他盯着晓棠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晓棠挣扎着，“我要知道真相！”
“真相？”顾世城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真相就是，你再闹下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他拽着晓棠往外走，“别逼我对你不客气。”
晓棠被他拽得踉跄了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吴阿婆，老人正用一种担忧的眼神望着她。巷口的车灯依旧亮着，像两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晓棠的心里充满了绝望，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但她知道，她不能放弃。那张纸条还在她的衣服里，带着吴阿婆手心的温度，也带着父亲未说出口的真相。
她被顾世城塞进了路虎车的后座，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巷子里的一切。晓棠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顾世城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而那场关于父亲死亡的调查，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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