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湾1号的落地窗被雷雨捶打得噼啪作响，豆大的雨点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将对岸的城市霓虹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林晓棠站在顾世城书房门口，指尖攥着黄铜门把，金属的凉意顺着指缝爬进骨髓。走廊的感应灯随着她的呼吸忽明忽灭，在深棕色的地毯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还没睡？”顾世城的声音从主卧传来，带着酒后的微醺。晓棠后背一僵，慌忙应道：“睡不着，想帮你整理下明天开会的文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发飘，像被风吹起的纸页。
书房的门虚掩着，透出里面的暖光。晓棠推门而入时，檀香木的气息混杂着顾世城常用的雪松香水味扑面而来，在鼻尖萦绕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巨大的黑檀木书桌后，保险柜的门竟然半开着，露出里面深灰色的绒布，像一只张开的兽口。
她的心跳骤然失控。顾世城从不用虚掩的保险柜——这是他反复告诫过的“商业铁律”。晓棠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几乎发不出声音。保险柜的暗格里，一叠文件露出边角，最上面那张印着华为的红色logo，右下角的专利编号刺得她眼睛发疼：CH-2023-017。
这是程昊团队的芯片专利！她在科技园见过无数次这个编号，程昊总说这串数字像他们的“孩子”，每个数字都藏着团队三年的心血。可现在，这个“孩子”被钉在顾氏电子的收购计划上，程昊的手写编号被顾世城用金色马克笔划掉，旁边写着一行刺眼的小字：GW-7。
“GW”是顾氏（GuShi）的缩写，而“7”——晓棠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掐进掌心。这是顾世城私下对她的编号，就像他收藏的第七号红酒，第七块名表，带着物化的羞辱。她的手机在口袋里发烫，那是程昊中午发来的消息：“芯片设计图疑似泄露，美国那边突然提前制裁，我们被摆了一道。”
闪电突然划破夜空，惨白的光瞬间灌满书房。晓棠下意识地举起手机，对着文件连拍。屏幕上的画面剧烈颤抖，程昊的专利编号与顾世城的金色笔迹在闪电中交替显影，像一场无声的审判。就在她准备拍摄收购计划细则时，保险柜内侧突然闪过一点红光。
那红光随雷声有节奏地明灭，像黑暗中窥视的眼睛。晓棠屏住呼吸，缓缓凑近——是针孔摄像头，镜头正对着保险柜内部，红光来自夜视功能的指示灯。镜头转动时，发出几不可闻的机械声，像某种毒蛇吐信的嘶鸣。
“在看什么？”顾世城的声音突然在门口炸响，晓棠的手机“啪”地掉在地毯上。她慌忙弯腰去捡，指尖触到冰凉的屏幕时，看见顾世城倚在门框上，浴袍的领口敞开，露出锁骨处的朱砂痣——那是上周她故意留下的印记，此刻却像个嘲讽的符号。
“帮你整理文件，看到保险柜没关……”晓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机屏幕还亮着，拍摄的照片在锁屏界面一闪而过。
顾世城走过来，弯腰捡起她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两下，突然笑了：“拍风景？书房的夜景确实不错。”他把手机还给她，指腹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掌心，“不过下次记得开闪光灯，不然拍不清。”
晓棠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他看见了！他一定看见了那些照片！可他为什么不戳破？
“这是华为的设计图？”晓棠故作镇定地指着保险柜里的文件，“顾氏要收购他们的芯片业务？”
顾世城关上保险柜，转动密码锁的声音在雷声间隙格外清晰：“商业机密。”他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不过告诉你也无妨——下周签约。到时候，你就是顾氏电子的老板娘，这些都是你的。”
闪电再次亮起，照亮他眼底的贪婪。晓棠注意到，他转动密码锁的手指上，沾着一点金粉——和划掉程昊编号的马克笔颜色一模一样。
“我累了。”晓棠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去睡了。”
“等等。”顾世城从保险柜里抽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后里面躺着条钻石项链，吊坠是微型摄像头的形状，“给你的新礼物，防身用。”他亲自为她戴上，冰凉的钻石贴在颈后，正好对着后心，“这玩意儿能录像，以后遇到危险……”
“我不需要。”晓棠猛地扯下项链，扔在桌上。钻石碰撞桌面的脆响中，她看见针孔摄像头的红光又闪了一下，这次正对着她的脸。
顾世城的脸色沉了下来：“晓棠，别挑战我的耐心。”他捡起项链，强行扣回她颈间，“戴着它，对你我都好。”
离开书房时，晓棠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程昊的短信：“紧急！实验室警报响了，核心算法被远程破解，怀疑有内鬼。”她摸了摸颈后的钻石吊坠，突然明白顾世城的用意——这不是礼物，是枷锁，是要让她亲眼看着程昊的团队走向毁灭。
回到卧室，她反锁房门，用被子蒙住头。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她点开与程昊的对话框，手指悬在发送键上。针孔摄像头的红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正对着她的手机屏幕。如果现在发送照片，顾世城会立刻知道；可如果不发，程昊他们可能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雷声在窗外炸响，震得玻璃嗡嗡作响。晓棠突然想起父亲工程日志里的话：“有些真相，哪怕粉身碎骨也要说出来。”她咬了咬牙，将照片压缩成加密文件，附上一行字：“内鬼可能在高层，小心刘副局长。”——这是她在档案馆听到的名字，那个被咖啡渍遮住签名的副县长，现在己经升任市住建局副局长，分管科技项目。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颈后的钻石吊坠突然微微发烫。晓棠猛地扯下项链，摔在地上用高跟鞋碾踩。钻石裂开的瞬间，她仿佛听见摄像头传输信号的滋滋声戛然而止，像一根被掐断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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