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聆风的呼吸像风中残烛般微弱，墨辰将最后一枚“续灵丹”塞进他嘴里时，指尖的机械关节因用力而咯咯作响。炼星阵基座上的裂缝还在渗出灰黑色的雾气，只是浓度比半个时辰前稀薄了许多，这是归元阵的余威，却撑不了太久。
“他的灵力快见底了。”
星瞳趴在顾聆风胸口，小手指着他半透明的右臂，那里的晶体裂痕又扩大了几分，“虚实之力紊乱得像乱麻，再不想办法，爹爹会变成星星散掉的。”
墨辰没有说话。他正用仅剩的左手在地面绘制阵法，机械义眼的红光在图纸上扫过，留下密密麻麻的计算痕迹。这是他根据祖父笔记改良的“锁虚阵”，比巫族拓片上的版本更复杂，却需要两个核心驱动，一个提供地脉灵力，一个提供虚界能量。
“你想让星瞳当祭品？”
顾聆风突然睁开眼，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不准。”
墨辰绘制阵法的手猛地一顿，回头时机械义眼的红光闪烁不定：“这是唯一的办法！锁虚阵需要纯粹的虚实能量中和，你的体质己经濒临崩溃，只有星瞳的器灵本源能...”
“那也不行。”
顾聆风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一阵剧痛按回地面，他死死盯着墨辰，“韩前辈说过，器灵有灵，不能...”
“可她不是普通器灵！”
墨辰突然提高声音，机械臂的残端指向星瞳，“她是用星髓母石和虚灵玉炼化的，本质上和虚界裂隙同源！这不是献祭，是...”
“是让她燃烧本源。”
顾聆风打断他，指尖颤抖着抚上星瞳的银发，“你看她的头发，己经比刚才黯淡了。”
星瞳突然飞到两人中间，小手叉腰仰头道：“我愿意帮忙！爹爹说过，大家要互相保护的！”
她的小脸上没有丝毫恐惧，黑曜石般的眼睛亮得惊人，“星瞳能感觉到，裂缝下面的坏东西在害怕我...我的本源能暂时困住它们。”
墨辰的机械义眼骤然黯淡：“你知道代价吗？燃烧本源会让你永远停留在幼生期，再也长不大，甚至可能...”
“甚至可能像韩爷爷的断剑一样碎掉。”
星瞳接过话头，小脸上却露出笑容，“但能让爹爹活下去，碎掉也没关系呀。”
顾聆风的眼眶突然发热。他想起十年前在矿洞，韩铁山也是这样挡在他身前，用断剑抵住星髓怪物的獠牙。原来有些选择，从一开始就注定要重复。
“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墨辰突然转身，机械义眼的红光扫过自己的胸腔，那里的衣襟下鼓起一个方形的轮廓，“祖父留给我的‘械灵核心’，里面封存着百工阁历代阁主的虚界研究笔记，蕴含着最纯粹的械灵本源，这东西既能模拟地脉灵力，又能抵抗虚界污染，比星瞳的本源更合适。”
顾聆风猛地睁大眼：“你疯了？械灵核心是你的命根子！没了它，你的机械躯体...”
“会彻底僵化，变成不能动的铜俑。”
墨辰平静地说，指尖己经解开了衣襟，露出里面镶嵌在血肉中的青铜核心，核心上刻着百工阁的徽记，正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但总比让星瞳碎掉强，她还能陪你去南疆找蚀月轮，我...”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虚星问道“你要留下？”顾聆风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
墨辰点点头，机械义眼的红光第一次流露出释然：“百工阁不能没人守着。锁虚阵需要有人主持，我留在这最合适。”
他看向顾聆风，突然笑了，“记得吗？刚认识的时候你说我满身铜臭味，现在倒要让你看看，这铜臭味也能顶事。”
星瞳突然抓住墨辰的衣角，小脸上满是着急：“你的核心会被虚界气息污染的！它们会顺着核心爬进你的识海，让你变成像墨天工一样的怪物！”
“所以才需要你帮忙。”
墨辰蹲下身，轻轻摸了摸星瞳的头，“你的本源能在核心外面裹上一层‘星纱’，暂时隔绝污染。这不算燃烧本源，只是借我用用你的光，行吗？”
星瞳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用力点头：“拉钩！等爹爹回来，你要把核心还我保管，不准偷偷弄坏！”
“拉钩。”
墨辰伸出机械臂的残端，用金属指尖勾住星瞳的小手指。夕阳透过谷口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沉默的誓约。
顾聆风别过头，不忍再看。他知道墨辰的打算，所谓的“星纱”根本挡不住虚界气息，这不过是让星瞳安心的借口。械灵核心一旦与锁虚阵绑定，最终的结局只会是被污染、自爆，彻底封印裂缝。就像韩铁山的断剑，就像所有守护传承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走向终结。
“该动手了。”
墨辰站起身，将顾聆风扶到谷口的隐蔽处，“记住，南疆巫族的‘蚀月轮’不仅能治愈你的虚化，还能解读星髓母石里的信息。祖父说过，那轮子里藏着虚界的真正秘密。”
他转身走向炼星阵基座时，顾聆风突然开口：“百工阁的地址。”
墨辰的脚步顿了顿，报出一串地名，声音轻得像叹息：“等你回来，我让学徒给你打一柄真正的好剑，用星髓母石的边角料。”
顾聆风没有回应。他看着墨辰将械灵核心嵌入阵眼，看着星瞳飞过去，用银色的发丝在核心外编织出一层光网，看着裂缝中的灰黑色雾气突然暴涨，又被阵图发出的金光强行压回。夕阳彻底沉入西山时，锁虚阵终于稳定下来，基座上的裂缝被一层淡金色的光膜覆盖，膜上流转着星瞳的银发和墨辰的机械纹路。
星瞳飞回来时，小脸上满是疲惫，银色的头发黯淡了许多。她钻进顾聆风怀里，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墨辰哥哥说，等我们带着蚀月轮回来，他就教我做会飞的铜鸟...爹爹，我们一定要快点回来呀。”
顾聆风抱着星瞳，转身望向南疆的方向。夜色中的落枫谷很安静，只有炼星阵基座传来隐约的嗡鸣，像谁在低声哼唱着古老的歌谣。他知道，从踏上这条路开始，就注定要背负着别人的牺牲前行。
离开落枫谷三里后，顾聆风突然回头。月光下，炼星阵的金光己经转为淡青色，那是械灵核心开始被污染的征兆。他握紧半透明的右臂，那里的晶体中，正映出一颗黯淡的星辰，像极了星瞳此刻的发色，像极了所有正在燃烧的光。
“会回来的。”
顾聆风对着虚空轻声说，像是承诺，又像是给自己壮胆，“一定。”
夜风带着南疆的草木气息吹过，卷起他鬓角新添的白发。远处的天际，一颗流星拖着长尾划过，像谁在夜空中，轻轻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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