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聆风的靴底碾碎最后一片枯叶时，星瞳突然拽住他的衣襟。少女形态的器灵此刻蜷缩成巴掌大的虚影，银发紧贴着顾聆风的手腕，黑曜石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雾霭，那里的空气正在扭曲，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滴。
“爹爹，停下。”
星瞳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雾里有好多‘空壳子’，它们在学我们走路。”
顾聆风立刻按住半透明的右臂，晶体表面的星纹剧烈跳动。他能感觉到前方三里处的灵力流动异常滞涩，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孔洞吸走，这与落枫谷裂缝泄露的虚界气息同源，却更稀薄、更隐蔽。
“是侦察兵。”
顾聆风低声道，指尖扣住腰间的铁剑，这柄剑昨夜刚用韩铁山的断剑碎屑重新淬炼，剑脊上的暗金色纹路正微微发烫，“虚界在试探边界，看来墨辰的锁虚阵没能完全瞒住它们。”
星瞳突然指向雾霭边缘的一棵枯树。那棵树的枝桠间挂着件灰色布衣，衣角随风摆动的弧度却异常僵硬，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更诡异的是，树影在月光下的轮廓正在缓慢变化，渐渐显露出人形的轮廓，只是没有五官，只有一片蠕动的灰色。
“是空蚀虫的‘拟态壳’。”
顾聆风认出了这东西，韩铁山的手札里画过，虚界最低阶的侦察生物，能模仿接触过的生物形态，却学不会细微的动作，“它们通过地脉裂缝渗透过来，每只壳里都藏着上百只虫卵，一旦落地就会...”
“就会变成像矿洞铁老九那样的怪物！”
星瞳突然尖叫，小手指向枯树周围的地面，那里的草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根部渗出灰色的汁液，“它们在污染土地！快毁掉它！”
顾聆风没有动。他注意到那棵枯树的位置恰好在两条地脉支流的交汇处，正是天然的灵力节点。空蚀虫选择在这里拟态，显然不是随机的，它们在标记适合大规模入侵的坐标。
“不能硬来。”
顾聆风压低声音，指尖在地面快速绘制符文，“这些拟态壳有共生意识，毁掉一个会惊动周围所有的。韩前辈的手札说，它们怕‘实火’，也就是修士的本命灵火与精血混合的火焰。”
星瞳立刻明白了他的打算，小手在空中虚划，调动起体内残存的星髓本源。她的银发泛起微光，将周围的月光凝聚成一道细细的光束，精准照在枯树的树干上，那里有个针孔大小的孔洞，正是空蚀虫的呼吸口。
“爹爹，准备好了！”
顾聆风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铁剑上。暗金色纹路瞬间亮起，他手腕翻转，剑峰顺着光束的轨迹刺向那处孔洞。剑锋入木半寸时，一声细微的尖啸从树体内传出，灰色布衣突然膨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灰色虫足。
“就是现在！”
顾聆风猛地催动体内的虚实之力。半透明的右臂按在枯树上，灰色气流顺着树干蔓延，却在接触到空蚀虫本体的瞬间突然反转，将对方的灰色气息硬生生逼了回去。与此同时，他左手结印，将本命灵火顺着剑锋注入，精血与灵火混合成赤金色的火焰，在树体内爆发出剧烈的燃烧声。
空蚀虫的拟态壳剧烈颤抖，人形轮廓扭曲成不规则的团状。顾聆风能感觉到无数细小的意识在尖叫、溃散，那些灰色汁液遇火后发出刺鼻的气味，像是烧塑料的味道。但他没有放松警惕，韩铁山的手札里特别标注：空蚀虫的母巢会通过拟态壳的毁灭感知坐标。
“星瞳，标记周围十里内的地脉节点！”
顾聆风的剑峰继续深入，“它们不会只派一只来，这里肯定还有其他的拟态壳！”
星瞳的银发散开，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飞向西周。她的声音带着喘息：“东边三里有三只聚在石洞里！西边的溪水下面有更多...它们在往一起凑！”
顾聆风的心沉了下去。空蚀虫的聚集行为意味着母巢己经下达了集结指令，这说明虚界的入侵准备比预想中更快。他抬头望向南疆的方向，那里的夜空泛着诡异的紫色，那是蚀灵瘴气与虚界气息混合的颜色，巫族的人恐怕也己经发现了异常。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虚星问道“必须在它们集结前毁掉大部分拟态壳。”
顾聆风抽出铁剑，剑身上还挂着几丁质的碎片，“但我们的时间不够，最多只能清理掉东边的三只。”
星瞳突然指向雾霭深处：“有脚步声！是带叶子的人！”
顾聆风立刻隐身到树后。雾霭中传来赤足踩在湿泥上的声音，伴随着低沉的吟唱，与前日在落枫谷遇到的巫族使者气息一致。但这次的脚步声更多，至少有十余人，而且灵力波动更强，为首者的气息甚至接近筑基后期。
“是巫族的‘清瘴队’。”
顾聆风松了口气，却又立刻警惕起来，“他们来的速度太快了，要么是早就发现了空蚀虫，要么是...”
“要么是有人给他们报信！”
星瞳突然接口，小手指向雾霭中最先出现的身影，正是前日那个梳着蜈蚣辫的巫族少女，她手里握着根藤蔓编织的法杖，杖头镶嵌着块绿色的晶石，正发出微弱的光芒。
少女显然也发现了他们，法杖猛地指向顾聆风藏身的方向：“是虚实之体的持有者！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声音带着警惕，身后的巫族子弟立刻结成防御阵型，掌心浮现出绿色的气旋。
顾聆风走了出去，铁剑垂在身侧：“我在清理空蚀虫的拟态壳。你们呢？”
少女的目光落在他半透明的右臂上，瞳孔微微收缩：“你的虚化又严重了。看来落枫谷的裂缝比预想中更糟。”她没有回答顾聆风的问题，反而举起法杖，杖头的晶石亮起，“这些拟态壳只是前哨，真正的‘黑潮’七天后会抵达中域边界。”
“黑潮？”
“虚界生物的集群入侵。”
少女的声音沉了下去，法杖指向西方的夜空，那里的紫色雾霭正在缓慢流动，“我们的族老占卜到，这次黑潮的先锋是空蚀虫的母巢，体积有三座城那么大，所过之处所有生灵都会被同化。”
顾聆风突然想起墨辰留在落枫谷的锁虚阵：“你们早就知道会有黑潮？所以才急着找灵童和蚀月轮？”
少女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蚀月轮不仅能镇压瘴气，还能启动上古‘封界阵’。但启动需要三个条件：灵童的草木灵息、虚实之体的本源、还有...”
她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向星瞳，“星髓母石炼化的器灵。”
星瞳突然抓住顾聆风的衣襟：“她在说我？”
“你们早就计划好了？”
顾聆风的声音冷了下来，“从落枫谷劫走灵童，到现在告诉我需要星瞳...”
“不是计划，是预言。”
少女打断他，法杖在地面画出一个复杂的图腾，“巫族的‘天衍龟甲’三百年前就显示，虚界入侵的钥匙和锁，都会在这个时代出现。你、灵童、器灵，还有蚀月轮，少一个都不行。”
雾霭中突然传来密集的尖啸。东边三里外的石洞里爆发出灰色的光芒，显然那里的空蚀虫察觉到了危险，开始主动暴露位置。少女的脸色骤变：“它们要自爆！快退！”
顾聆风抱起星瞳，与巫族子弟同时后退。身后的石洞里传来连续的爆炸声，灰色的气浪席卷而来，所过之处的草木瞬间化为灰烬。当气浪散去，原地只留下一个丈许宽的深坑，坑底的土壤呈现出金属般的灰色，还在微微蠕动。
“这只是开始。”
少女看着深坑，声音凝重，“七天后，这样的深坑会遍布中域和南疆的边界。顾聆风，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想活下去，就跟我们回巫族圣地。”
顾聆风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星瞳，又望向落枫谷的方向。墨辰还在那里守着锁虚阵，对即将到来的黑潮一无所知。他突然握紧铁剑，半透明的右臂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看来去南疆的路，比预想中更急迫，也更危险。
雾霭渐渐散去，露出通往南疆的崎岖山路。顾聆风跟在巫族队伍后面，星瞳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银发偶尔扫过他的手腕，那里的星纹与少女法杖上的绿色晶石，正以相同的频率微微跳动，像是在呼应某种古老的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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