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芳斋的廊下爬满了青藤，晨光透过叶隙筛下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小虫子蹲在阶前，学了几声清脆的黄莺叫，引得檐下的铜铃都似被惊动，轻轻晃出细碎的声响。
“别闹了，”小燕子从屋里探出头，手里捏着个刚剥好的橘子，指尖沾着橙黄的汁水，“紫薇格格正温书呢，仔细扰了她。”她穿着件月白色的短衫，领口绣着圈浅粉色的海棠，头发松松挽成个髻，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倒比往日少了些跳脱，多了分沉静。
小虫子连忙住了口，缩了缩脖子，朝屋里努了努嘴。小蚊子凑过来，手里拿着把蒲扇，给小燕子扇着风：“乖乖隆滴咚，还珠格格，您说皇上今儿会不会真召紫薇格格去正殿啊？”
“那还有假？”小燕子往嘴里塞了瓣橘子，酸甜的汁水漫开，“昨儿令妃娘娘打发人来，明明白白说的，让紫薇格格今儿卯时起就梳洗待命。”她望向窗内，紫薇正坐在书案前，手里捧着本《女诫》，眉头微蹙，像是看得并不专心。
屋里，金锁正给紫薇研墨，墨条在砚台里慢慢研磨，发出沙沙的轻响。“格格，您都看半个时辰了，歇会儿吧？”她看着紫薇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页上“敬慎”两个字，轻声劝道，“您这几日都没睡好，眼下都有青影了。”
紫薇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眼底确实带着几分倦意。她放下书卷，看向窗外——小燕子正和小桌子比划着什么，小桌子拍着胸脯说“我这招横扫千军保管能护格格周全”，逗得小燕子首笑。那笑声像串银铃，撞碎了屋里的沉闷。
“我没事。”紫薇拿起案上的茶盏，抿了口微凉的雨前龙井，“只是在想，待会儿见了皇阿玛，该说些什么。”她至今记得刚被接入宫时，乾隆看着她的眼神，有惊讶，有怀念，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让她心里总有些发慌。
金锁给她续了些热水，低声道：“就说真心话呗。您是皇上的亲女儿，还能说错话不成？再说还有还珠格格呢，她嘴皮子溜，准能帮您圆回来。”
紫薇被她说得笑了，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手背：“就你机灵。”话虽如此，心里的那块石头却像是轻了些。她知道，不管待会儿要面对什么，至少漱芳斋里这些人，是真心盼着她好的。
正说着，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皇上口谕——传明珠格格紫薇，即刻至太和殿觐见——”
紫薇握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茶水溅出几滴，落在月白色的袖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金锁连忙递过帕子，声音带着紧张：“格格，别急，奴婢再给您拢拢头发。”
小燕子掀帘进来时，正看到紫薇站起身，指尖微微发颤地整理着衣襟。她几步走过去，握住紫薇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去：“别怕，我跟你一起去。”
“皇上只传了我一个。”紫薇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你在这儿等着我。”
“那怎么行？”小燕子皱眉，“要去一起去！大不了我就在殿外候着，真要是有什么事，我喊一嗓子你也能听见！”
紫薇看着她眼里的执拗，心里一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好，那你就在殿外等着。”她转向金锁，“把那方绣荷的帕子给我。”
金锁连忙从妆匣里取出那方湖蓝色的绣帕，递到紫薇手里。帕子边角绣着几枝含苞的荷花，是母亲夏雨荷的手艺，也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
紫薇将帕子紧紧攥在手心，跟着传旨的太监往外走。走到院门口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小燕子站在廊下，正朝她用力点头，小蚊子和小虫子在旁边学喜鹊叫，小桌子和小凳子则挺首了腰板，像是要随时护驾的模样。
阳光正好，照在漱芳斋的朱漆大门上，泛着温暖的光泽。紫薇深吸一口气，转身踏上了通往太和殿的路。她不知道前路有什么在等着她，但她知道，身后那座小小的院落里，有她最坚实的后盾。
廊下的铜铃又响了，这次带着几分轻快，像是在为她送行。小燕子望着紫薇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朝着天空挥了挥拳头，低声道：“一定没问题的！”风拂过青藤，叶尖的露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凉丝丝的，却让她心里格外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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