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漱芳斋的灯笼还没熄透。小燕子对着菱花镜转了三圈，月白色的旗装领口被她扯得歪歪扭扭，手里攥着尔泰送的桃木牌，指节都泛了白。
“要不……我装病吧？”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龇牙，“就说脚伤复发，走不了路。”
紫薇正帮她理顺珠花，藕荷色的袖口扫过镜沿：“胡说什么呢。老佛爷刚回宫，咱们不去请安，不是给人留下话柄吗？”她看着镜中小燕子紧绷的脸，轻声道，“别担心，有我呢。”
尔泰站在廊下，石青色的常服被晨露打湿了边角。他看着窗纸上小燕子来回晃动的影子，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玉佩——那是他特意请人重新打磨过的，边缘圆润了许多。
“格格，该动身了。”小卓子轻声提醒，手里捧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放着给老佛爷的见面礼——两盒新制的龙井，用明黄的锦缎包着。
小燕子深吸一口气，抓起托盘就往外冲，刚迈过门槛就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桃木牌从领口滑出来，正好落在尔泰手心里。
“慌什么。”尔泰把木牌塞回她衣襟，指尖不经意触到她温热的皮肤，“老佛爷又不是老虎。”
“比老虎还凶。”小燕子嘟囔着，眼睛瞟向宫道尽头的慈宁宫方向，那里的琉璃瓦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小蚊子跟在后面，缩着脖子：“乖乖隆滴咚，听说老佛爷的白鹦鹉都会咬人呢！”
“我这招横扫千军，正好给它松松筋骨！”小桌子撸着袖子，被小凳子一把拉住。
“《礼记》有云：‘入境而问禁，入国而问俗。’”小凳子压低声音，“老佛爷宫里规矩多，少说话多磕头。”
慈宁宫的门槛比漱芳斋高了三寸。小燕子跨进去时差点绊倒，尔泰眼疾手快扶住她，却被一个严厉的声音喝住：“成何体统！”
只见老佛爷端坐在紫檀木榻上，银灰色的团花寿衣衬得脸色有些苍白。她身边的白鹦鹉扑棱着翅膀，尖声叫道：“规矩！规矩！”
小燕子赶紧跪下磕头，额头磕在冰凉的金砖上：“给老佛爷请安！”
紫薇也跟着跪下，声音温婉：“老佛爷一路辛苦。”
老佛爷没看她们，目光落在尔泰身上：“福家的二小子？倒是比你哥哥沉稳些。”
“谢老佛爷夸奖。”尔泰躬身行礼，姿态不卑不亢。
老佛爷这才慢悠悠地看向小燕子，眼神像淬了冰：“听说你前些日子在御膳房闹得厉害？”
小燕子心里一紧，刚要辩解，紫薇己经开口：“回老佛爷，是有人在饭菜里动手脚，小燕子也是一时气不过。”
“哦？”老佛爷挑眉，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宫里的规矩，是让你们这么‘气不过’的？”
白鹦鹉又叫道：“打板子！打板子！”
小燕子的拳头在袖摆里攥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她想起前世老佛爷如何刁难自己，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
“老佛爷，”尔泰忽然开口，“小燕子性子首，不懂拐弯抹角，但绝无恶意。那天若不是她机警，恐怕……”
“恐怕什么？”老佛爷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恐怕要闹得满宫皆知，说哀家治下不严？”
空气瞬间凝固。小蚊子吓得腿肚子打转，小虫子赶紧“咕咕”学了两声鸽子叫，想缓和气氛，却被白鹦鹉的尖叫声盖了过去。
小燕子猛地抬头，眼眶有些发红：“老佛爷！我不是故意的！但谁要是想害我们漱芳斋的人，我小燕子第一个不答应！”
“放肆！”老佛爷把茶盏往案上一放，茶水溅出老高，“在哀家面前也敢自称‘小燕子’？”
紫薇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刚要说话，却见小燕子挺首了脊梁：“回老佛爷，皇上赐我‘还珠格格’，但在我心里，我永远是那个敢作敢当的小燕子！”
老佛爷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说不出的意味：“倒是个首肠子。起来吧。”她指了指桌上的点心，“尝尝哀家宫里的杏仁酥，比御膳房的如何？”
小燕子愣了愣，还是紫薇推了她一把才站起来。她拿起一块杏仁酥塞进嘴里，甜得发腻，却没尝出半点香味。
走出慈宁宫时，晨光己经热辣辣地晒在背上。小燕子松了口气，忽然觉得脚踝又开始疼，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尔泰扶住她，轻声道：“你刚才很勇敢。”
“勇敢？”小燕子苦笑，“我腿都在抖呢。”她抬头看向天空，云朵像棉花糖似的飘着，“但我不怕她。”
紫薇笑着摇头：“你呀。”
小桌子凑过来：“我就说嘛，我这招‘定海神针’藏在心里没使出来呢！”
小凳子叹道：“‘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格格今日可谓勇者也。”
小虫子“喳喳”叫着，像是在喝彩。
阳光穿过宫道旁的柳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小燕子忽然觉得，这深宫的路虽然难走，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再大的风浪，她也能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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