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的漱芳斋，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小燕子坐在窗边的梨花木椅上，脚踝敷着太医刚换的膏药，白纱布缠得像个粽子。她手里转着尔泰送的桃木牌，眼神却瞟着院门口，那里的海棠树下还留着昨晚永琪站过的痕迹。
“发什么呆呢？”紫薇端着碗红枣粥进来，藕荷色的裙摆扫过门槛，“皇上的赏月色宴，你打算瘸着去？”
小燕子把桃木牌塞回衣襟，哼了一声：“不去就不去，谁稀罕看那些莺莺燕燕跳舞。”话虽如此，她却忍不住摸了摸脚踝——昨晚太医说，歇一日便不碍事了。
正说着，尔泰掀帘进来，石青色常服上别着支玉簪花，是御花园新摘的茉莉。他手里提着个食盒，打开时飘出股甜香：“福家小厨房做的桂花糕，专治气闷。”
小蚊子凑过来，抽了抽鼻子：“乖乖隆滴咚，比御膳房的香多了！”
“那是自然。”小燕子抓起一块塞进嘴里，桂花的甜混着米香在舌尖散开，“还是你家厨子懂事。”
尔泰看着她鼓囊囊的腮帮子，眼底漾起笑意：“太医说你的脚能走了，就是别太用力。”他从食盒里拿出双软底锦鞋，鞋面上绣着只展翅的燕子，“我让福晋身边的绣娘赶制的，软和。”
小燕子的脸莫名一热，踢掉脚上的拖鞋就往锦鞋里套。鞋码不大不小，刚好合脚，鞋底的棉絮软得像踩在云朵上。
“算你有良心。”她别过脸，却没错过紫薇眼里的促狭。
傍晚的御花园，挂满了红灯笼。朱红的游廊下，太监宫女们捧着茶点穿梭，银铃般的笑声混着丝竹声飘在风里。乾隆坐在临水的亭子里，手里把玩着只白玉酒杯，目光却时不时往入口处瞟。
“还珠格格怎么还没来？”他呷了口酒，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令妃刚生了十五阿哥，身子还虚，靠在软垫上轻笑：“许是路上耽搁了。那丫头性子野，说不定正拉着明珠格格看湖里的锦鲤呢。”
话音刚落，就见小燕子和紫薇并肩走来。小燕子穿了件石榴红的旗装，裙摆绣着金线海棠，脚上的软底鞋踩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她的脚踝还有点不利索，走得慢，尔泰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柄折扇，像是随时要上前扶一把。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紫薇屈膝行礼，声音温婉。
小燕子也跟着福了福身，眼睛却瞟着亭外的柳树——永琪正站在树下，手里捏着片柳叶，眼神沉沉地望着她。
乾隆招了招手，指着身边的空位：“过来坐。朕听说，昨儿御膳房给你们添了道‘好东西’？”
小燕子心里一紧，刚要说话，紫薇己经接口：“皇阿玛说笑了。许是厨房的人弄错了调料，让皇阿玛挂心了。”
“弄错？”乾隆放下酒杯，目光锐利起来，“朕倒要查查，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漱芳斋的饭菜里动手脚。”
亭外的丝竹声突然停了，高贵妃从舞姬中走出，一身水绿舞衣，裙摆上的孔雀羽毛闪着光。她屈膝行礼，声音娇媚：“皇上息怒。许是底下人笨手笨脚，冲撞了两位格格。臣妾罚过御膳房了。”
“罚过就完了？”小燕子突然开口，石榴红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若是下次再‘弄错’，把毒药当调料，我们姐妹是不是就该去见阎王了？”
高贵妃的脸白了白，强笑道：“还珠格格真会说笑，谁敢用毒药啊。”
“怎么没有？”小燕子往前迈了半步，脚踝传来轻微的疼，却挺首了脊梁，“前儿慈宁宫的白鹦鹉，不就差点啄了有毒的果子吗？”——那是她故意说的，前世老佛爷的鹦鹉确实误食过纯妃放的毒果，这一世被她提前撞见，悄悄换了。
纯妃正在给老佛爷剥荔枝，闻言手一抖，荔枝滚落在地：“还珠格格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小燕子笑了笑，眼角的余光扫过永琪，他还站在树下，柳叶被捏得变了形，“就是觉得，宫里的‘意外’太多，得时时提防着。”
乾隆看着她，忽然笑了：“你这丫头，倒是首率。”他拿起块杏仁酥递过去，“吃点东西，堵堵你的嘴。”
小燕子接过来，刚要咬，尔泰不知何时走到了亭边，轻声道：“格格刚吃了桂花糕，怕是吃不下了。”他手里拿着个小锦囊，“这是臣母做的薄荷糖，清口的。”
小燕子接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手，温温的。她拆开锦囊，往嘴里丢了颗糖，清凉的味道瞬间驱散了刚才的紧张。
永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端着杯酒，眼神红通通的：“还珠格格，我敬你一杯。”
小燕子没接，转身往湖边走：“我不胜酒力，看锦鲤去。”
尔泰立刻跟了上去，折扇在手心敲了敲：“我陪你。”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柳树后，永琪手里的酒杯晃了晃，酒洒在青石板上，像一滩深色的泪。
湖边的石凳上，小燕子望着水里的锦鲤，尾巴甩得欢。尔泰递给她块手帕：“风大，擦擦汗。”
“你说，高贵妃会不会报复？”她接过手帕，擦了擦手心的汗。
“会。”尔泰说得干脆，“但我们不怕。”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这是解毒丹，你带在身上。”
小燕子接过来，塞进袖口，忽然笑了：“你倒像我的随身保镖。”
“能当格格的保镖，是臣的荣幸。”尔泰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月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的睫毛照得明明亮亮。
远处传来纯妃的惊呼声，说是变戏法时，鸽子不知被什么惊了，往湖里飞了。小燕子探头去看，却被尔泰按住肩膀：“别看了。”他的指尖温热，“那些戏法，有什么好看的。”
小燕子转头望进他的眼睛，那里映着灯笼的光，像落了满地星辰。她忽然觉得，这深宫的月色，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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