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会宾楼越发热闹，跑堂的伙计踩着木楼梯“噔噔”作响，油香混着酱醋味从后厨漫出来，裹着南来北往的吆喝声，在梁上盘旋。
小燕子端着盘松鼠鳜鱼往二楼走，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一楼瞟。那青衫男子还坐在靠窗的位置，端着酒杯，视线却像黏在了楼梯口。他指间的玉佩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竟与她腰间的狼牙配饰有种莫名的呼应。
“看什么呢？”尔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小燕子差点把鱼盘摔了。他不知何时换了件石青色常服，手里拿着串刚买的糖葫芦，“刚在街角见着卖这个的，想着你许是爱吃。”
山楂的酸甜气钻进鼻腔，小燕子却没什么胃口，往楼下努了努嘴：“那人还没走。”
尔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青衫男子恰好抬头，两人视线在空中撞了个正着。男子微微颔首，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尔泰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把糖葫芦塞进小燕子手里：“许是在等什么人。”
“等谁？”小燕子咬了口山楂，酸得眯起眼，“我看他是在等我。”
话音刚落，就见那男子站起身，慢悠悠地往二楼走。他的青衫下摆扫过楼梯台阶，带起些微尘土，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
“这位姑娘。”男子在小燕子面前站定，酒气混着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刚才多有冒犯，在下自罚三杯，算是赔罪。”他说着，不等小燕子反应，就从邻桌拿起酒壶，连饮三杯，动作干脆利落。
小燕子捏紧了手里的糖葫芦，竹签子硌得手心生疼：“客官客气了。”
男子放下酒杯，目光落在她胸前的狼牙配饰上，眼神骤然变深：“姑娘这配饰，看着像是关外的样式？”
“乡下捡的，不值钱。”小燕子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的视线。她能感觉到尔泰就在身侧，他的手悄悄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捡的？”男子笑了笑，从怀里摸出块玉佩，往小燕子面前一递，“巧了，在下这块玉佩，也是偶然得来的，姑娘要不要瞧瞧？”
玉佩温润，上面刻着只展翅的燕子，与小燕子前世见过的萧剑那块一模一样。她的呼吸猛地一滞，前世的记忆翻涌上来——哥哥当年就是凭着这块玉佩，在会宾楼认出了她。
“不瞧。”小燕子猛地别过脸，声音有些发颤，“我还有活要干。”
她转身想走，却被男子拦住：“姑娘别急着走。”他的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衣袖，又及时收了回去，“在下只是觉得，与姑娘投缘。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我叫……”小燕子刚要脱口而出，又猛地咬住舌尖。她不能暴露身份，至少现在不能。
“她叫阿燕。”尔泰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小燕子身前，“乡下亲戚，来店里帮忙的。”他的目光落在男子的玉佩上，“阁下这玉佩，看着倒是像前朝的样式，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
男子的目光在尔泰脸上转了圈，笑道：“祖上传下来的，具体来历，在下也说不清楚。”他收起玉佩，冲小燕子拱了拱手，“既然阿燕姑娘忙，在下就不打扰了。”说罢，转身下楼，青衫背影在人群中一闪，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小燕子望着他的背影，手里的糖葫芦“啪嗒”掉在地上。山楂滚了一地，像颗颗殷红的血珠。
“你认识他？”尔泰弯腰捡起糖葫芦，眉头拧成个疙瘩。
小燕子摇摇头，又点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半天说不出话。她该怎么解释？说那人可能是她失散多年的哥哥？说他们的父亲死得不明不白？
“他的玉佩……”小燕子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些微颤抖，“跟我家丢的一块很像。”
尔泰的眼睛亮了亮：“你家？”
“嗯。”小燕子攥紧了围裙带子，指节泛白，“我爹娘去世得早，只留下个模糊的念想。”她没说那是方之航的遗物，有些事，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正说着，柳红从楼下跑上来，手里捏着张纸条：“燕子，刚才那青衫客人留下的，说是给你的。”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晚来风急，当心路滑。”字迹苍劲，带着股说不出的力道。
小燕子的心猛地一沉。这句话，是母亲当年常说的，尤其是在她要出门闯荡的时候。
“他到底是谁？”柳红凑过来看了眼，挠着头，“怪怪的。”
小燕子没说话，只是往窗外望去。街角那顶熟悉的藏青色轿子还停在那里，轿帘低垂，看不清里面的人，但她知道，那是永琪的轿子。
一边是身份不明的试探者，一边是阴魂不散的监视者，小燕子忽然觉得，这会宾楼的热闹，竟比深宫还要让人喘不过气。
尔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顶轿子，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要不要我去‘请’他走？”
“不必。”小燕子深吸一口气，将纸条塞进袖袋，“让他看着。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小燕子是谁，我要做什么。”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决绝的劲儿，像株在石缝里挣扎生长的野草，倔强而坚韧。尔泰望着她，忽然觉得，这京城里的风，怕是要变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UBWF/)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