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会宾楼的窗棂染成金红色，跑堂的伙计开始收拾桌椅，木筷碰撞的脆响混着远处的打更声，倒比午时的喧嚣多了几分安宁。
小燕子趴在柜台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木头缝里的酱渣。青衫男子早就走了，可那句“晚来风急”总在耳边打转，像母亲站在老宅门口唤她回家的声音。
“还在想那玉佩？”尔泰端着碗酸梅汤过来，琉璃碗壁上凝着水珠，映得他的眉眼格外清亮，“我让人去查了，那男子自称萧剑，是个云游的画师。”
“画师？”小燕子抬眼，酸梅汤的凉气扑在脸上，“我看他不像。”
“像不像，查了便知。”尔泰把碗往她面前推了推，“先喝点东西，看你一下午没精打采的。”
正说着，柳红从外面进来，手里捏着个纸团，脸色不太好看：“燕子，刚在门口捡着的，像是……五阿哥那边的人丢的。”
纸团皱巴巴的，上面用胭脂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纯妃嘱，盯紧会宾楼，见可疑人速报。”
小燕子把纸团往桌上一拍，酸梅汤都溅了出来：“我就知道是纯妃搞的鬼！她自己一身脏水没洗干净，倒还有闲心管别人的闲事！”
“别气别气。”小蚊子端着盘刚炸好的麻花过来，吓得往旁边躲了躲，“乖乖隆滴咚，这要是气出个好歹，岂不正中了别人的圈套？”
“那怎么办？”柳红攥着拳头，指节发白，“总不能眼睁睁被人盯着吧？”
尔泰捡起纸团，对着光看了看：“这胭脂是钟粹宫的样式，确实是纯妃那边的。只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小燕子身上，“永琪会把这个丢在门口，倒像是有意让我们看见。”
“有意？”小燕子挑眉，“他又想耍什么花样？”
“或许是……想传递消息。”紫薇不知何时从后门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个食盒，“我刚从宫里出来，见永琪在街角徘徊，脸色不太好。”她打开食盒，里面是些精致的点心，“这是给柳青哥带的，他前几日说想吃宫里的杏仁酥。”
柳青从后厨探出头，围裙上还沾着面粉：“还是紫薇细心。”他擦了擦手走过来，拿起块杏仁酥就往嘴里塞，“管他谁盯着，敢来捣乱，我这拳头可不答应！”他说着挥了挥胳膊，肌肉鼓鼓的。
“我这招横扫千军也不是吃素的！”小桌子突然摆出个架势，结果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引得众人一阵笑。
小虫子“啾啾”学了两声喜鹊叫，凑趣道：“不如咱们演场戏，让他们瞧瞧厉害？”
小燕子眼睛一亮，拍了下柜台：“好主意！”她转身往楼上跑，“我去换身衣服，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不多时，小燕子换了身火红的戏服下来，头上还插着两根翎子，活脱脱一个英姿飒爽的穆桂英。她手里提着柄木剑，往空地上一站，亮开嗓子唱道：“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
嗓门又亮又脆，把街上的行人都引了过来，扒着窗户往里瞧。
“乖乖隆滴咚，这是要唱哪出？”小蚊子看得首咋舌。
“穆桂英挂帅！”小燕子耍了个剑花，木剑在空中划出个漂亮的弧线，“今儿就让某些人瞧瞧，老娘可不是好惹的！”
尔泰站在人群后，看着她在火光中翻飞的身影，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软了下来。这只小燕子，不管经历了多少风雨，骨子里的那股鲜活劲儿，总也磨不掉。
正热闹着，伙计突然凑到柳青耳边低语了几句。柳青脸色一变，对尔泰使了个眼色：“外面有人探头探脑，像是纯妃宫里的人。”
尔泰点头，不动声色地往门口瞥了眼。街角的阴影里，果然站着个穿青袍的太监，正踮着脚往里面看。
“接着唱！”尔泰冲小燕子使了个眼色，声音里带着笑意，“让他们看清楚了！”
小燕子心领神会，唱得更起劲儿了。木剑劈砍刺挑，翎子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翻飞，看得众人连声叫好。
那太监看了会儿，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转身匆匆离开了。
小燕子收剑回鞘，喘着气道：“走了？”
“走了。”尔泰递过块手帕，“不过，这只是开始。”他从袖袋里摸出张纸条，“方才永琪让人送来的，说纯妃怀疑那青衫男子是前朝余孽，想借题发挥。”
小燕子接过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小心鄂敏的人，他们也在查。”字迹清秀，倒是比胭脂写的工整多了。
“鄂敏？”小燕子皱起眉，“他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怕是跟你父亲的案子有关。”尔泰的声音沉了下来，“那萧剑，说不定真知道些什么。”
夜色渐浓，会宾楼的灯笼次第亮起，映得街上的青石板路泛着红光。小燕子望着窗外，忽然觉得这京城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不管他是谁，”她握紧了手里的木剑，“敢挡我的路，就别怪我不客气。”
尔泰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笑了。他知道，这只小燕子，终于要展翅高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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