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宾楼前的空地上，粥棚下挤满了乞丐，粗瓷碗碰撞的脆响混着孩童的嬉闹，在午后的阳光里蒸腾起热气。小燕子踩着满地的稻草跑过来，黑布短打裤脚沾着黄泥浆，脸颊被晒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
“怎么样怎么样？”她一把抓住紫薇的手腕，指尖的薄茧蹭得紫薇手背发痒，“皇上没骂我吧？”
紫薇被她晃得笑起来，浅粉色宫装的袖子滑到肘弯，露出段莹白的手臂：“不仅没骂，还赏了百两黄金呢。”她从袖袋里摸出那张写着诗的素笺，“皇阿玛说，你的‘清风自会证清明’写得好。”
“是我写的？”小燕子眼睛瞪得溜圆，随即叉腰大笑，“我就说嘛，本格格的本事大着呢！”她转头拍了拍尔泰的肩膀，力道重得让他踉跄了一下，“还是你聪明，把那破匕首送上去，看鄂敏那老狐狸还怎么装！”
尔泰扶着被拍歪的衣襟，青衫上的褶皱里还沾着宫道上的浮尘：“是皇上明察秋毫。”他目光扫过粥棚下的人群，忽然压低声音，“这事还没完，鄂敏不会善罢甘休。”
“管他呢！”小燕子往会宾楼里走，黑布短打的影子在门槛上拖得老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要是再敢派人来，我就把他府里的丑事全抖出来！”
柳青正指挥伙计往楼上搬新蒸的馒头，白汽从竹屉缝里钻出来，裹着麦香扑了小燕子满脸。“格格，楼上雅间收拾好了，您跟紫薇格格、福公子进去歇着吧。”他粗布褂子的前襟湿了一大片，是刚才施粥时溅的米汤。
小燕子刚要迈楼梯，忽然被个小乞丐拽住了裤脚。那孩子约莫七八岁，瘦得只剩皮包骨，手里攥着半个啃剩的馒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她：“姐姐，你真是宫里来的格格吗？”
“怎么？不像？”小燕子蹲下身，从竹屉里拿了个热馒头塞给他，指尖触到孩子冰凉的小手，“等姐姐以后得了空，带你去宫里看孔雀！”
“乖乖隆滴咚，格格又要惹事了！”小蚊子在旁边捂嘴笑，被小燕子瞪了一眼，赶紧缩到柜台后。
紫薇望着这一幕，轻声对尔泰道：“她总是这样，心里装着别人。”阳光透过她鬓角的珠花，在颈间投下细碎的光斑。
尔泰没说话，只是望着小燕子的背影，她正踮着脚给一个瘸腿的老乞丐系鞋带，黑布短打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稻草，像只忙碌的燕子。
三人上了二楼，刚在临窗的雅间坐下，就见伙计引着个青衫男子往隔壁雅间走。小燕子正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来试探她的萧剑。
萧剑似乎也认出了她，壹思田心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脚步微顿，随即不动声色地走进了隔壁雅间，只留下半扇虚掩的窗。
“他怎么又来了？”小燕子压低声音，往窗外瞥了眼，“还就住在隔壁，是不是故意的？”
“别管他。”尔泰给她倒了杯茶，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咱们说咱们的。”
紫薇拿起块杏仁酥，小口咬着：“皇上说，老佛爷下个月就从五台山回来了，到时候怕是要查问咱们在宫外的事，你最近还是少来会宾楼吧。”
“凭什么？”小燕子把茶杯往桌上一墩，茶水溅了些在桌布上，“会宾楼又不是什么禁地，老佛爷要查就让她查，我才不怕！”她忽然凑近紫薇，声音压得更低，“说起来，我前儿听皇后宫里的嬷嬷说，老佛爷最疼晴格格，那人不仅长得俊，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比宫里那些娇滴滴的公主强多了。”
“晴格格？”紫薇眨了眨眼，“我倒没听说过。”
“我也是偶然听来的。”小燕子抓起块桂花糕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听说她是老佛爷跟前最得力的人，连皇上都要让她三分。要是能跟她搭上关系，以后咱们在宫里也能多个照应。”
隔壁雅间里，萧剑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晴格格？他倒是知道些关于这位格格的传闻，据说她博闻强记，对朝中旧事了如指掌。小燕子想跟她搭关系？是为了自保，还是……另有目的？
他抬眼望向窗外，恰好看见小燕子正拿着块玉佩给尔泰看——那是块普通的平安绳，青灰色的，磨得发亮。只听小燕子的声音透过窗缝传过来：“你说这绳子真能辟邪？我怎么觉得还没我的狼牙管用呢。”
“心诚则灵。”尔泰的声音温和，“总比你天天把狼牙挂在脖子上强，当心被人看见说闲话。”
“看见又怎么样？”小燕子的声音带着点赌气的意味，“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谁也管不着！”
萧剑的目光猛地落在自己腰间的玉佩上，玉佩上的燕子纹路在阳光下若隐隐现。他记得母亲说过，哥哥的信物是枚狼牙，妹妹的……妹妹的应该是块刻着燕子的玉佩才对。
难道……他端起茶杯，掩饰住眼底的波澜，指尖却因用力而泛白。
会宾楼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把雅间的窗棂影子拉得老长。小燕子还在兴致勃勃地讲着宫里的趣事，偶尔夹杂几句对鄂敏和纯妃的抱怨，浑然不知隔壁的青衫男子正屏住呼吸，捕捉着每一个字，每一个可能与过往相关的线索。
萧剑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雅间里格外清晰。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有些疑问，必须亲自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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