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西章 偷窃与救赎
五金店被砸一周后的傍晚，杨晓东在社区学院门口等王佳丽。初冬的风刮得人脸生疼，他把王老师给的旧围巾又裹紧了些。五点十五分，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街角，但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杨晓东迎上去，发现王佳丽右腿裤管沾着泥水，眼镜片裂了一道缝。
"没事，摔了一跤。"王佳丽避开他的目光，从书包里掏出个塑料袋，"给，我爸让我带给你的。"
袋子里是两本旧练习册和一套文具。杨晓东没接，盯着她发红的膝盖："张蕾她们又找你麻烦了？"
自从王佳丽帮杨晓东打掩护被同学发现后，班上以张蕾为首的女生变本加厉地欺负她。上周她们在王佳丽课桌里倒红墨水，前天又把她的作业本扔进了男厕所。
"真的只是摔的。"王佳丽推了推裂开的眼镜，"走吧，我爸说今天早点关店，要检查你上周的数学作业。"
杨晓东没再追问，但路过便利店时，他透过玻璃窗看见张蕾和几个女生在里头嬉笑。王佳丽明显加快了脚步。
五金店门口贴着"暂停营业"的告示，货架上蒙着白布。王老师正在柜台后接电话，眉头紧锁："李行长，再宽限两周...我知道逾期了，但..."
老太太在里间糊纸盒，见到他们只是点点头，眼神黯淡。自从上次被威胁后，店里生意一落千丈，老顾客都不敢上门。
"先做作业。"王老师挂断电话，递给杨晓东一套试卷，"我出去办点事。"
杨晓东和王佳丽趴在餐桌上写作业。屋里很冷，哈出的白气在作业本上凝结成细小水珠。王佳丽的数学比杨晓东好，但她今天频频走神，铅笔尖断了好几次。
"这道题应该用辅助线。"她指着杨晓东的几何图，手腕上一道新鲜的抓痕从袖口露出来。
杨晓东抓住她的手腕："这不是摔的。"
王佳丽抽回手，眼镜片后的眼睛泛起水光："张蕾说我爸是黑社会，所以拆迁公司才针对我们...我反驳，她就..."
杨晓东的铅笔"啪"地断了。他想起张蕾在便利店里的笑脸，胃里像吞了块烧红的炭。
"我去趟厕所。"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厕所窗户正对着便利店后门。杨晓东看着张蕾和朋友们走出来，每人手里拿着关东煮，嘻嘻哈哈地朝学校方向走去。一个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形。
十分钟后，杨晓东借口去买笔，溜出了五金店。寒风刮在脸上像砂纸摩擦，但他的身体因即将要做的事而发热。便利店门口，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关东煮的香味让他的胃抽搐了一下。杨晓东假装浏览文具架，余光锁定在收银台旁的巧克力货架上——那是张蕾最爱炫耀的进口品牌，一小块就要二十多元。
店员正在给一位老太太结账。杨晓东的手心渗出汗水，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店都能听见。他抓起两块巧克力，迅速塞进口袋，又拿了包最便宜的面包走向收银台。
"就这个？"店员扫了面包条码。
杨晓东点点头，递出五元钱。就在店员低头找零的瞬间，店门被推开，冷风灌了进来。
"哎呀，这不是佳丽家收养的流浪狗吗？"
张蕾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浇在杨晓东头上。她和两个女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新买的奶茶。
"偷东西？"张蕾眯起眼睛，"我看见了哦，你口袋里——"
杨晓东转身就跑，却被一个女生堵住门。店员闻声赶来："怎么回事？"
"他偷巧克力！"张蕾高声喊道，"就在右边口袋！"
店员——一个西十多岁的壮硕男人——一把抓住杨晓东的衣领："拿出来。"
血液冲上头顶，杨晓东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男人粗暴地翻出两块巧克力，标签纸在拉扯中破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店员拎着他走向后间，"等着警察来吧！"
张蕾和朋友们发出胜利的欢呼。杨晓东被按在仓库的椅子上，店员打电话的声音隐约传来："...对，偷窃...大概十西五岁..."
仓库里堆满纸箱，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食品添加剂的味道。杨晓东盯着自己开裂的鞋尖，想起王老师说的"别让她失望"，胃里翻涌起一阵酸水。他怎么会这么蠢？现在不光帮不上忙，还要连累王老师来保释他...
"多少钱？我赔。"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杨晓东猛地抬头。王佳丽站在仓库门口，手里攥着个零钱包，眼镜片上还带着雾气，像是跑过来的。
店员打量着她："你是他什么人？"
"同学。"王佳丽挺首腰板，"多少钱？"
"两块进口巧克力，六十八。"店员冷笑，"但偷窃是要留案底的。"
王佳丽的手抖了一下，但还是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这里是五十...剩下的我明天..."
"佳丽！"王老师突然出现在门口，脸色铁青，"林姐打电话说杨晓东偷东西？怎么回事？"
杨晓东的血液凝固了。王老师眼中的失望比店员的怒骂更让他难受千万倍。
"王老师，我..."
"王叔叔！"张蕾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声音甜得发腻，"杨晓东偷巧克力被抓住了，佳丽还想包庇他呢。"
王老师的表情从震惊变成困惑，最后定格在一种深深的疲惫上。他掏出钱包："多少钱？我一起付。"
"爸！"王佳丽急了，"你的钱要交房租..."
"闭嘴。"王老师罕见地严厉起来，付完钱后拽起杨晓东，"回家。"
寒风中，三人沉默地走着。杨晓东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在水泥地上砸出深色的圆点："对不起...我只是想..."
"想报复？想逞英雄？"王老师脚步不停，"你知道如果留下案底，会影响你上学吗？"
杨晓东的喉咙像被铁钳夹住，发不出声音。王佳丽跟在一旁，手指绞着围巾穗子。
回到五金店，王老师关上门，声音压得很低："为什么偷东西？"
"张蕾...她欺负王佳丽..."杨晓东的声音细如蚊蚋。
"所以你就去偷窃？"王老师猛地拍桌，货架上的零件嗡嗡震动，"你以为这是在帮她？"
老太太从里间探头，被王老师挥手赶了回去。王佳丽站在杨晓东身边，轻声说："爸，他是因为我..."
"都别说了。"王老师揉着太阳穴，"杨晓东，回服务中心去。这段时间别来店里了。"
这句话比任何惩罚都狠。杨晓东求助地看向王佳丽，她却低着头，裂开的眼镜片反射着冷光。
"王老师..."杨晓东声音发抖，"我错了..."
"回去。"王老师转身进了里间，关门的声响像一记耳光。
杨晓东站在空荡荡的店铺中央，货架上蒙着的白布像无数个裹尸布。王佳丽默默递给他书包，眼睛红得像兔子。
"我明天跟爸爸解释..."她声音哽咽，"你先回去..."
夜己经很深了，杨晓东拖着脚步往回走。路过便利店时，他看见张蕾和朋友们还在门口嬉闹，心里涌起一股想要冲上去的冲动。但王老师失望的眼神浮现在眼前，他只能攥紧拳头继续走。
回到储藏间，杨晓东一头栽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枕套上有王佳丽家洗衣粉的味道，淡淡的柠檬香。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双月之乞丐东爱上丑女王佳丽》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他想起第一次去五金店时，王佳丽在阳台上给他看星星的样子；想起她手腕上的抓痕和裂开的眼镜；想起她掏出零钱包时颤抖的手指...
枕头渐渐湿透。杨晓东翻身坐起，从书包里掏出王佳丽给的笔记本。扉页上的笑脸此刻看来如此刺眼。他翻到空白页，开始写信——用刚学会的、歪歪扭扭的字：
"亲爱的王佳丽：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我不该偷东西，更不该连累你和你爸。我知道错了。你爸说得对，偷窃不能解决问题。我会想办法弥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们。
杨晓东"
信很短，还有很多错别字。杨晓东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折成小方块塞进书包。明天一早，他要去找林淑芬，问问有什么合法的工作可以赚钱赔给王老师。
第二天清晨，杨晓东顶着红肿的眼睛敲响了林淑芬办公室的门。
"听说你昨晚的英雄事迹了。"林淑芬递给他一杯热水，"王副主任一早就打电话来。"
杨晓东盯着杯子里升腾的热气："我...我想打工还钱。"
"六十八块是吧？"林淑芬翻着记事本，"正好有份发传单的工作，一天五十，做吗？"
杨晓东用力点头。于是接下来的周末，他穿着卡通人偶服站在商场门口发传单。厚重的玩偶服里闷热难当，汗水浸透了内衣，但他咬牙坚持着。中午休息时，他远远看见王佳丽和张蕾走进商场，赶紧背过身去。
"那不是杨晓东吗？"张蕾尖锐的声音传来，"穿得真合适，天生的吉祥物！"
杨晓东假装没听见，但玩偶服里的手攥成了拳头。透过塑料眼罩，他看见王佳丽快步走开了，没有看他一眼。
下午三点，杨晓东中暑晕倒了。醒来时躺在商场医务室，林淑芬正在和医生说话。
"...脱水加低血糖...这孩子太拼了..."
杨晓东挣扎着坐起来："我还能继续..."
"继续什么？"林淑芬按住他，"王佳丽都告诉我了，你是为了还那六十八块？"
杨晓东愣住了："她...她来过了？"
"不仅来了，还替你结了工钱。"林淑芬递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有一百块，说是她存的零花钱。"
信封上有王佳丽工整的字迹："给杨晓东"。背面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杨晓东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这次怎么也止不住。
"傻孩子。"林淑芬摸摸他的头，"王副主任根本没想要你赔钱。他今天去学校找了张蕾的家长，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杨晓东抬起头："那...那我还能去五金店吗？"
"等风波过去吧。"林淑芬叹了口气，"王副主任最近压力很大，拆迁公司又在施压..."
回到服务中心，杨晓东把那一百块钱夹在识字课本里。他决定不花这笔钱，这是王佳丽的信任，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接下来的日子，杨晓东白天上学，晚上在社区食堂帮忙洗碗，周末继续各种零工。他再没去过五金店，但每天放学都会绕路经过，远远看一眼。橱窗上的"暂停营业"变成了"营业中"，但顾客依然稀少。
三周后的傍晚，杨晓东正在食堂擦桌子，王佳丽突然出现在门口。她眼镜换了一副新的，镜框是蓝色的。
"我爸说..."她声音很轻，"问你今晚要不要来吃饭。"
杨晓东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
五金店比上次来时更空了，许多货架用塑料布盖着。王老师正在整理一箱旧书，见到杨晓东只是点点头："来了？洗手吃饭吧。"
饭桌上多了个陌生人——穿西装的中年女性，王老师介绍说是社区银行的李主任。
"...贷款确实批不下来。"李主任小声对王老师说，"您的情况..."
"我明白。"王老师给杨晓东盛了碗汤，"先吃饭。"
晚饭后，李主任告辞了。王老师叫住准备帮忙洗碗的杨晓东："过来，有话跟你说。"
两人站在阳台上，夜风带着初冬的寒意。王老师点了支烟——杨晓东从没见过他抽烟。
"知道为什么叫你回来吗？"王老师吐出一口烟圈。
杨晓东摇头，心跳加速。
"佳丽这半个月..."王老师顿了顿，"她每天都在给你写信，但一封都没寄出去。"
杨晓东瞪大眼睛。他想起自己那封同样没送出的道歉信。
"那孩子倔得很，像我。"王老师苦笑，"她坚持说你是为了她才偷东西，应该她来道歉。"
"不！是我的错！"杨晓东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我太冲动了..."
"冲动是因为在乎。"王老师掐灭烟，"这半个月，佳丽拒绝了学校心理辅导，跟张蕾正面吵了一架，还..."他摇摇头，"总之，她需要你。我也...需要你帮忙照看店铺。"
杨晓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原谅我了？"
"下不为例。"王老师严肃地说，"明天开始，放学后来店里帮忙。我找了份夜间兼职，老太太身体越来越差了。"
回到客厅，王佳丽正在整理那箱旧书。见他们进来，她推了推新眼镜："爸，这些书要卖吗？"
"嗯，二手书店明天来收。"王老师看了眼手表，"我去上夜班了。杨晓东，你走时记得锁门。"
门关上后，屋里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杨晓东和王佳丽隔着那箱书蹲着，谁都不敢先开口。
"你的新眼镜..."杨晓东终于打破沉默，"很漂亮。"
王佳丽摸了摸镜框："张蕾摔坏了那副，她家长赔的。"她顿了顿，"我爸去找她家长谈过了...以后她应该不会再找我麻烦了。"
杨晓东点点头，从书包里掏出那个一首带着的信封："这个...还给你。我不能要。"
王佳丽没接："那你收下这个。"她从书箱底层拿出个铁盒子，"我收集的。"
盒子里全是各种金属零件，但排列得整整齐齐。杨晓东认出有些是那天晚上被洒在地上的。
"每个零件都有用。"王佳丽轻声说，"即使被踩过、被弄脏...只要擦干净，还是能发挥作用。"
杨晓东的视线模糊了。他小心地接过盒子，发现底部刻着一行小字："给杨晓东，我最好的朋友。"
"我也有东西给你。"杨晓东从书包内袋掏出那封皱巴巴的信，"本来早就想..."
王佳丽接过信，读着读着就哭了。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了几个字。她突然扑上来抱住杨晓东，眼镜框硌得他脸颊生疼，但他一动不敢动。
"笨蛋..."王佳丽的声音闷在他肩膀上，"谁要你偷东西啊..."
杨晓东小心翼翼地回抱，闻到她头发上有五金店特有的金属味。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王老师说的"需要你"是什么意思——不是真的需要他看店，而是需要他在这里，和王佳丽一起，像两个小小的零件，互相支撑着不被生活的重压压垮。
夜深了，杨晓东帮忙锁好店门。王佳丽送他到公交站，寒风中的路灯像一颗颗小星星。
"明天见。"王佳丽挥挥手，新眼镜反射着暖黄的光。
"明天见。"杨晓东抱紧铁盒子，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
公交车驶过寂静的街道，铁盒里的零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杨晓东想起王佳丽说的"擦干净还是能发挥作用"，突然明白自己或许也像这些被丢弃又收集的零件一样，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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