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女的死讯传来时，沈知微正在给贵妃熬安胎药。药罐里的紫苏叶在滚水里翻腾，像一团团绿色的火焰，散发出清苦的味道——这味药能安胎，也能解"活脉囊"的药性，是她故意加的。
"姑娘，偏殿那边......"老宫女跑进来，脸色惨白，"刘秀女没气了，被人发现时首挺挺地躺在床上，眼睛还睁着......"
沈知微握着药勺的手一顿，药汁溅在炉壁上，发出"滋啦"的响。她想起那日被自己用银针迷晕的刘秀女，明明只是睡穴，怎么会突然暴毙？
赶到听雪轩偏殿时，里面己经围满了人。皇后的人、贵妃的人、还有皇帝身边的禁军，像一群饿狼盯着地上的尸体。刘秀女躺在床榻上，脸色青黑，嘴角挂着白沫，分明是中了剧毒的模样。她的枕头被扔在地上，里面的棉絮散了出来，裹着个扎满银针的人偶——那人偶穿着明黄色的宫装，眉眼处绣着颗小小的朱砂痣，赫然是皇后的模样。
"好啊！"皇后的心腹太监尖声叫道，手里的拂尘指着缩在角落的贵妃婢女，"竟敢用巫蛊之术诅咒皇后娘娘，定是贵妃指使的！"
"胡说！"贵妃的婢女梗着脖子，"这偏殿只有沈医女和刘秀女住，谁知道是不是沈医女搞的鬼？"
所有目光瞬间落在沈知微身上。她走到人偶前，蹲下身仔细查看——人偶的衣料是云锦，蓝底白花，上面绣着的玉兰花瓣顶端有个小红点，与她入宫时穿的那件、还有刘秀女绣绷上的一模一样。这种云锦是西域贡品，当年只赏了先皇后和林贵妃两人，先皇后去世后，便只有贵妃有了。
"沈医女，"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开口，声音尖细，"你是唯一住在听雪轩的人，这人偶......你可见过？"
沈知微的指尖抚过人偶的衣角，那里有块极小的污渍，是她前日泼掉的莲子羹留下的痕迹。她忽然想起刘秀女枕头下的人偶，背后那个朱砂"七"字，与眼前这个如出一辙。"臣女未曾见过，"她缓缓起身，掌心悄悄攥紧了藏在袖口的药粉——那是用硫磺和硝石磨的，遇热会燃，"但这云锦......"
"云锦怎么了？"贵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扶着婢女的手，小腹依旧隆起，脸色却有些发白，"这云锦是皇上赏的，难道沈医女想说，是本宫做的人偶？"
"臣女不敢，"沈知微垂下眼，"只是这人偶的针脚，与刘秀女平日刺绣的手法极为相似。"她说话时，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人偶的领口，指甲缝里的药粉悄无声息地落在上面。
皇后的人立刻附和："定是刘秀女受了贵妃指使，事后被灭口！"
"一派胡言！"贵妃气得发抖，"来人，把这人偶呈给皇上，让皇上评理！"
就在太监伸手去拿人偶的瞬间，沈知微突然"失手"碰倒了旁边的烛台。烛火落在人偶身上，沾了药粉的布料瞬间燃起蓝色的火苗，像被点燃的油纸，眨眼间就烧成了灰烬。浓烟里，她清楚地看见人偶胸口处，绣着个极小的"林"字，被火焰吞噬的前一刻，像只扭曲的眼睛。
"哎呀！"沈知微故作惊慌，"都怪臣女不小心......"
皇后的人愣住了，贵妃也一时语塞。谁都知道，巫蛊人偶需当堂验看才能作数，如今烧成了灰，死无对证。
总管太监皱着眉，挥挥手："把刘秀女的尸体抬去太医院验尸，沈医女，你跟本宫去养心殿回话。"
走出听雪轩时，沈知微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她知道，这场火烧掉的不只是人偶，还有她暂时的安全。皇后被栽赃，定会反扑；贵妃的把柄被烧，定会更忌惮她；而皇帝，那个坐在棋盘前的人，恐怕正等着看她下一步怎么走。
路过太医院时，她瞥见门口的灯笼在风里摇晃，像颗悬着的人头。验尸的太医正拿着银针刺入刘秀女的指尖，银针瞬间变黑——是"牵机引"，和皇后送来的药、贵妃步摇上的毒针，同出一源。
沈知微握紧袖中的银针，忽然明白，刘秀女的死，从来不是因为她知道了什么，而是因为她是那枚必须被舍弃的棋子。而她自己，若不快点找到破局的法子，下一个躺在那里的，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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