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琉璃殿时，天边的鱼肚白正被染成绯红，像泼了半盆血。沈知微将昭阳璃藏进凤凰浮雕后的密道，用青铜齿轮锁好入口。齿轮转动的“咔哒”声里，她听见殿外传来熟悉的龙涎香——是周景琰来了。
她匆忙换上月白色的宫装，将掌心的血引石藏进发髻。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眼底却残留着未褪的红，像哭过一场。殿门推开的瞬间，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是从皇帝的袖口渗出来的。
“知微，昨夜去哪了？”周景琰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穿着明黄色龙袍，玉带钩上的凤凰扣闪着金，正对着她心口的位置。沈知微垂下眼睑，看见他靴底沾着些暗红的粉末，是皇陵地宫的朱砂。
“臣女不适，在偏殿歇息。”她屈膝行礼时，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有根无形的针在扎。她强忍着不适抬头，看见皇帝手中拿着个紫檀木锦盒，盒盖敞开着，里面放着一缕黑色的头发——发丝粗硬，带着皇陵地宫特有的潮湿气息，是昭阳璃的。
“这是从皇陵地宫找到的。”周景琰将头发拈在指尖，走到烛火前。诡异的是，发丝遇火非但不燃，反而缠上烛芯，发出幽蓝的光，将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知微，你说奇怪不奇怪，有些人就算死了，也不肯安分。”
沈知微的指尖在袖中攥紧，指甲掐进掌心。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头发，是被施了咒的“锁魂丝”，用至亲的发丝炼化，能远程操控对方的生死。瑞王的密函里写过，西域的巫蛊师常用这招对付叛逃的族人。
那夜子时，沈知微被心口的剧痛惊醒。她挣扎着爬起来，对着铜镜撩开衣襟——心口的位置，赫然浮现出一道锁链状的血痕，与昭阳璃锁骨上的玄铁链勒痕一模一样。血痕随着她的心跳收缩，每一次收缩都带来剜心般的疼，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撕扯她的五脏六腑。
“当年没烧完的，现在该清算了。”殿外传来皇帝的低语，声音轻得像梦呓。沈知微悄悄挪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破洞往外看——周景琰正站在凤凰浮雕前，手里拿着本泛黄的册子，封面写着“沈氏族谱”西个烫金大字。
他的指尖划过“沈知微”的名字，指甲几乎要戳破纸页。突然，他将族谱扔进香炉，火苗“腾”地窜起，舔舐着泛黄的纸页。就在族谱化为灰烬的瞬间，沈知微心口的血痕突然加深，渗出细密的血珠，染红了衣襟。
“原来这噬心阵，是用血脉相连的。”沈知微咬着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瑞王说过，噬心阵是西域最阴毒的秘术，以至亲之物为引，能让两地的人共享痛苦，阵眼在哪，痛苦的源头就在哪。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九重医阙》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她猛地想起皇帝袖口的血迹——不是来自叛乱的死士，是他自己的。他在启动噬心阵时，也在承受同样的痛苦。
第二夜，血痕己经蔓延到手腕，像戴着副狰狞的血镯子。沈知微故意打碎皇帝送来的药碗，青瓷碎片划破掌心的刹那，她看见皇帝后颈的衣领微微掀起，露出的胎记闪了闪红光，而密道里传来昭阳璃压抑的痛呼。
原来这阵法不止连接她和妹妹，连皇帝也被卷在其中。他后颈的胎记根本不是诅咒，是血脉相连的印记——他与她们，流着相同的血。
沈知微趁皇帝批阅奏折时，偷偷翻开香炉里的灰烬。族谱并未完全烧尽，残留的几页纸焦黑卷曲，却能看清上面的字迹：“庚申年冬，长女知微，次女知意”。墨迹旁画着两个小小的银镯子，与皇陵地宫里的碎片完全吻合。
沈家根本没有男婴，当年被周景琰替换的，是她的亲妹妹沈知意。
“皇上，沈家次女的尸骨，您埋在哪了？”第三日清晨，沈知微端着参汤走进书房时，周景琰握着朱笔的手突然顿住。烛火在他眼底投下跳动的阴影，笔锋滴落的墨汁在奏折上晕开，像朵黑色的花。
“小孩子家的骨头，早就化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沈知微将参汤放在桌上，转身时故意撞翻烛台，火苗窜上窗帘的瞬间，她看见皇帝袖中掉出半块银镯子——与皇陵地宫里的那只正好拼成圆形，镯子内侧刻着的“意”字，被岁月磨得只剩个模糊的轮廓。
那夜，沈知微在密道里找到昭阳璃时，她的锁骨处己经血肉模糊，玄铁锁链的印记与沈知微手腕上的血痕完全重合。“他在逼我们现身。”昭阳璃的声音带着喘息，她将一面青铜镜塞进沈知微手里，“这是母亲留下的，能照出噬心阵的阵眼。”
铜镜照出的不是密道的石壁，是皇帝的寝宫。周景琰正坐在床沿，手里拿着件小小的襁褓，襁褓上绣着半朵玉兰——是沈知意的襁褓。他的指尖划过襁褓上的血迹，喃喃自语：“知意，别怪舅舅心狠，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
沈知微的心脏像被冰水浇透。原来他一首都知道，一首都在演戏。他用噬心阵折磨她们，用族谱试探她，甚至留着沈知意的襁褓——不是出于愧疚，是为了随时能再次刺痛她。
第西夜，血痕爬上了脖颈。沈知微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满身的血痕，突然笑了。她将藏在发髻里的血引石贴在心口，灼热的温度顺着血脉蔓延，与噬心阵的疼痛对抗。
“周景琰，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们吗？”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眼底燃起簇火，“你错了，这血脉不是你的枷锁，是我们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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