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的弩箭悬在半空，箭尖的寒光映着太液池的水波，像无数柄倒悬的刀。周景琰拂袖而去时，沈知微看见他后颈的胎记红得发紫，龙袍下摆拖过甲板的血迹，在地上画出扭曲的弧线——那是噬心阵失控的征兆。
瑞王被关进天牢的消息传来时，沈知微正在密道里给昭阳璃处理伤口。青铜镜悬在石壁上，映出两人锁骨处一模一样的血痕，玄铁锁链的印记己经深可见骨，伤口边缘泛着黑紫色，是“锁魂散”与噬心阵双重侵蚀的迹象。
“别去救他。”昭阳璃抓住沈知微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铜镜上，映出破碎的人影。“周景琰就是要逼你用焚血术，那是催命符。”她的声音发颤，眼底闪过深埋二十年的恐惧，“母亲当年就是这么死的，血脉燃尽时，皮肤会像枯叶一样裂开，最后连骨头都化成灰。”
沈知微掰开她的手，掌心的凤凰印记烫得惊人，与密道深处传来的震动形成共鸣。“他是舅舅，是母亲唯一的弟弟。”她从怀中掏出瑞王交托的青铜哨，哨身刻着的“微”字被血浸透，“外祖母还在冰狱里等我们，我们不能失去任何一个亲人。”
天牢的石壁渗着墨绿色的水，腥气混杂着霉味扑面而来。沈知微用银哨召唤的死士正与狱卒厮杀，玄铁刀劈开皮肉的闷响里，她看见瑞王被吊在刑架上，断臂处的伤口爬满白色蛆虫，腐烂的皮肉顺着锁链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知微，别过来！”瑞王看见她时，突然剧烈挣扎，刑架发出刺耳的呻吟。他咳出的血溅在沈知微脸上，温热的液体里混着细小的骨渣——是被酷刑敲碎的肋骨。“看铜镜……看他的眼睛……”
周景琰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带着种诡异的笑意：“晚了。”他缓步走出，掌心托着面青铜镜，镜面蒙着层血雾，照出沈知微的影子时，却在她心口的位置，映出另一张脸——皇帝的脸，他的心口也有团火焰胎记，比沈知微的更鲜艳，更完整，像团烧透的炭火。
“你以为，为什么只有你能激活焚血术？”周景琰的指尖划过镜中胎记，镜面突然渗出鲜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因为你是我和先皇后的女儿啊，知微。”
这句话像道惊雷，炸得沈知微眼前发黑。识海里的昭阳璃发出痛苦的嘶吼，两人的记忆再次炸开，碎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锋利，更血腥：
——先皇后穿着赤色宫装，跪在冰冷的金砖上，腹部高高隆起。她抓住周景琰的袍角，指甲缝里还嵌着祭祀时的朱砂：“景琰，这孩子留不得，她是昭阳氏的血脉，会引来杀身之祸。”周景琰一脚踹开她，玄色靴底沾着她嘴角的血：“朕的女儿，就算是凤凰，也要为朕所用。”
——沈知微刚出生时，被放在赤炎谷的祭坛上。周景琰用银针刺破她的心口，将自己的血滴进去，火焰图腾在她皮肤上游走，像条活蛇。“这样，你就永远离不开朕了。”他的声音温柔得可怕，身后的石台上，躺着刚咽气的先皇后，嘴角还残留着“牵机引”的黑色痕迹。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九重医阙》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十岁那年，沈知微在御花园捡到半块凤凰佩，玉佩上的血迹与她的血相融时，周景琰正在书房烧毁密信。信纸的灰烬里，飘出“昭阳氏遗孤”的字样，被他用脚狠狠碾进泥里。
“所以你屠杀昭阳氏，是怕他们认出你的血脉？”沈知微的皮肤开始裂开火焰纹路，焚血术的反噬让她浑身剧痛，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扎。“所以你囚禁昭阳璃，是怕她告诉你真相？”
周景琰突然大笑，笑声在天牢里回荡，震得石壁上的水珠簌簌往下掉。“我是怕你们像先皇后一样，被这血脉逼疯！”他的胎记突然爆开，火焰顺着血管蔓延，龙袍被烧出焦黑的洞，“你以为‘双凤现，九重倾’指的是皇权吗？是我们的血脉！它会吞噬一切，包括亲情！”
他猛地扯开衣领，心口的胎记正在燃烧，露出底下更深的纹路——是大梵皇室的图腾，与瑞王的玉玺完全吻合。“先皇后就是因为不肯接受自己是‘凤主’，才被血脉反噬而死！”他的声音嘶哑如破锣，“我杀那些族人，是为了保护你们！”
“保护？”昭阳璃的声音从沈知微口中溢出，带着刻骨的嘲讽。她的瞳孔变成赤红色，焚血术的火焰从指尖窜出，烧断了瑞王身上的锁链。“把我锁在皇陵二十年，用噬心阵折磨我们，这也叫保护？”
瑞王摔在地上时，怀里的青铜镜滚到沈知微脚边。镜面照出周景琰的脸，却在他的瞳孔深处，映出张陌生的面容——大梵先帝的脸，轮廓与皇帝如出一辙。
“你是被调换的皇子。”沈知微捡起铜镜，火焰纹路己经爬上脸颊，“当年大梵先帝为了夺权，将刚出生的你换给大周皇室，真正的周皇子早就死在襁褓里了。”
周景琰的脸色瞬间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刑架上，铁链的撞击声里，他突然捂住头痛苦嘶吼：“不是的！我是大周的皇帝！我不是什么大梵皇子！”
垂死的昭阳璃在识海嘶吼：“用铜镜照他的眼睛！快！”沈知微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铜镜对准皇帝，镜面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映出的不是周景琰的脸，是张刻满图腾的脸——大梵皇室的印记从他的额间蔓延到下颌，与祭祀文上的图案完全重合。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沈知微的视线开始模糊，焚血术的反噬让她咳出血来，“你屠杀族人，是怕他们揭穿你的身份；你囚禁我们，是怕‘双凤合璧’打破你的统治。可你忘了，血脉是骗不了人的。”
周景琰突然停止挣扎，他看着镜中自己的真容，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是啊，骗不了人……”他的火焰胎记彻底爆开，火焰吞噬他的身体时，他看着沈知微，眼神里竟有了丝释然，“知微，记住……别被血脉困住……”
天牢的顶突然塌了，砖石砸落的瞬间，瑞王扑过来将沈知微护在身下。她在失去意识前，看见周景琰的身体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只留下块凤凰佩，与她的半块拼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鸣响——像凤凰最后的啼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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