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的铜铃在暴雨中摇晃，发出“哐当”的哀鸣。沈知微的铁链被暴雨淋得发亮，锁扣处的玄铁己生了层青锈，却仍死死咬着青铜柱上的锁孔——那柱子是先皇后在世时命人铸造的，柱身缠绕的火焰图腾在雷光中泛着暗红，像无数条凝固的血蛇。
“沈医女，这锁灵散再不吃，可就凉透了。”侍卫老张端着食盒站在三步外，斗笠的竹篾在烛火下投出细碎的阴影。他的靴底沾着黑褐色的泥块，沈知微盯着那泥块里嵌着的银白色兽毛，突然想起《西域异物志》里的记载：“雪山银狐，毛可避血光，唯敌国皇族狩猎时取之。”
她缓缓端起粥碗，指尖在碗沿划了半圈——这是瑞王教她的暗号，若食物被动过手脚，就用这个动作示警。老张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左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刀鞘上的狼头纹在雷光中闪过一丝冷光。
锁链在青铜柱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沈知微借着挪动的间隙，将藏在袖口的银针插进锁孔——针尖沾着的硫磺粉与锁灵散产生反应，冒出细小的白烟。她数着老张转身添灯的次数，第三次转身时，锁芯传来“咔哒”轻响，锈迹剥落的瞬间，她看见锁孔内侧刻着的“微”字，笔画与裂玉簪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观星台的穹顶有处破洞，雨水正好浇在北墙的图腾上。那些火焰纹路被浸湿后，竟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砖缝汇成细小的溪流，在地面聚成半朵凤凰形状。沈知微用指尖蘸了点液体，放在鼻尖轻嗅——是血，还带着淡淡的迦南香气息，与皇后发簪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观星台，原是先皇后的占星处。”老张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二十年前，她总在这里待到深夜，柱上的图腾都是她亲手画的。”他的目光落在沈知微的腕间，胎记在雷光中亮得惊人，“您的印记，和先皇后的一模一样。”
沈知微的心猛地一缩。她想起瑞王说过，先皇后临终前曾在观星台布下“血契阵”，若双生子血脉觉醒，图腾会显出血影。此刻地面的半朵凤凰正缓缓舒展，显然在等另一滴血来补全。
暴雨最烈时，观星台的木门被撞开。沈明远浑身是湿地闯进来，肩上插着支羽箭，箭杆上的雕纹是禁军特有的样式。他踉跄着扑到沈知微面前，怀里的药囊掉在地上，滚出的金疮药遇雨化开，竟泛着幽蓝的荧光，与沈知微指尖的血珠相触时，“滋啦”一声冒出白烟。
“沈大哥！”沈知微挣扎着前倾，铁链勒得锁骨生疼，“你怎么来了？”
沈明远咳出一口血，血珠落在荧光药水上，瞬间凝成血色的凤凰纹。“瑞王殿下……被太后扣在慈宁宫了。”他的声音气若游丝，手在怀里摸索半天，掏出个油布包，“这是……沈家祖传的药囊，您看看里面……”
油布包打开的瞬间，半枚玄铁兵符滚了出来，符面刻着的火焰纹与观星台的图腾严丝合缝。兵符内侧用敌国文字刻着“焚血为引”，笔画间的凹槽里还卡着几根婴儿的胎发，与沈知微的头发在烛光下泛着同样的光泽。
老张突然拔刀，刀光劈向沈明远的后心：“叛徒！竟敢私通死囚！”
沈知微猛地用身体挡住沈明远，铁链绷得笔首。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刹那，观星台的青铜柱突然剧烈震动，柱身的图腾全部亮起，将老张的刀弹开三尺。地面的半朵凤凰血影突然腾空，撞向沈明远胸口的箭伤——血光炸开的瞬间，沈知微看见他的后颈浮出个模糊的印记，形状竟与自己的胎记完全对称。
“原来……你也是……”沈知微的声音带着颤抖。
沈明远笑了，嘴角的血沫沾在下巴上：“娘说……我们兄妹三人，生来就该护着彼此。”他的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沈知微掌心写下“镜中人非影”，最后一个字落笔时，窗外的惊雷正好劈中先皇后的旧居，火光映红了半个夜空。
老张的刀掉在地上，斗笠滚落的瞬间，露出耳后狰狞的狼头刺青——是敌国死士的标记。“你们都得死！”他扑上来的瞬间，沈明远突然拽断沈知微的铁链，将兵符塞进她手里，自己则抱着老张滚进图腾阵的中心。
血契阵被两人的血激活，火焰图腾全部亮起，将整个观星台照得如同白昼。沈知微看见沈明远的身体在火光中渐渐透明，他最后望向她的眼神，像极了父亲临终前的模样——带着不舍，却又无比坚定。
当火光熄灭时，观星台只剩下满地灰烬。沈知微握着那半枚兵符，掌心的血字“镜中人非影”己烙进皮肉，与胎记融为一体。她突然明白，沈明远说的“兄妹三人”，除了他们俩，定还有一个在暗处，而这枚兵符，就是找到那人的钥匙。
暴雨停时，天边露出鱼肚白。沈知微将兵符藏进发髻，用裂玉簪固定——簪头的缺口正好卡住兵符的棱角。走出观星台的瞬间，她看见青石板上印着串细小的脚印，脚尖都朝着皇城的方向，脚印边缘沾着的银狐毛，在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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