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谷的夜总是浸在药香里,静室的窗棂漏进三分月色,恰好落在案头的枯山水棋局上。银沙铺就的方寸之地,鹅卵石棋子错落有致,本该按寅时三刻的星象自行移位,今夜却提前半个时辰泛起微光。
沈砚秋披着月白寝衣坐在蒲团上,指尖捏着半枚青玉令牌 —— 那是从冰棺骸骨腰间取下的信物,与他贴身携带的半块严丝合缝。令牌触碰掌心的刹那,棋盘上的石子突然簌簌震颤,最西侧的三枚黑石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动,沿着银沙划出浅痕,组成一个残缺的 “劫” 字。
“谷主?” 青禾端着安神汤进来时,正撞见棋子列队般移动的奇景,汤碗在托盘上晃出涟漪,“这棋局……”
沈砚秋抬手示意噤声。他看着 “劫” 字旁自动浮现的星轨纹路,突然想起三日前在禁地冰棺底部看到的古篆 ——“棋定三生,魂归天元”。此刻银沙上的轨迹,竟与冰棺底座的刻痕分毫不差。
更诡异的是,静室东墙悬挂的铜镜突然蒙上水汽。镜中本应映出沈砚秋苍白病弱的面容,此刻却浮现出另一道身影:玄衣墨发,袖口绣着完整的天道棋盘图案,眉眼间带着与他相似的清隽,却多了几分焚尽一切的凛冽。
“是你。” 镜中人开口时,声音像淬了冰的玉石,与沈砚秋平日温和的语调截然不同。
沈砚秋的呼吸骤然停滞。他认得这张脸 —— 三百年前在诛仙台布下逆命棋局的自己,棋修墨渊的真身。
铜镜里的玄衣人影抬手,指尖在虚空轻点。枯山水棋局上的 “劫” 字突然炸开,银沙飞溅间,所有石子腾空而起,在空中组成完整的棋盘虚影。沈砚秋下意识地跟着抬手,指节的动作竟与镜中人形成完美镜像。
“三百年了,你还是这么喜欢拖泥带水。” 墨渊的虚影冷笑,指尖落向棋盘 “天元” 位,“当年若不是你犹豫那半息,何至于被凌霄宗的老狐狸偷袭?”
沈砚秋的指尖悬在半空,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确实在犹豫 —— 三百年前天道棋盘即将崩碎的刹那,他看到阵中裹挟着上千名修士的道心碎片,那是历代青霄论道被献祭的冤魂。
“他们的道心早被天道同化。” 墨渊仿佛看穿他的心思,虚影穿透镜面踏出半步,玄色衣袍扫过棋盘时,银沙突然凝结成冰,“你以为留着他们,就能逆转天命?”
“我留着的是念想。” 沈砚秋终于找回声音,咳嗽声里带着血气翻涌,“悬壶谷的药能活死人,未必救不了被同化的道心。”
“迂腐!” 墨渊的指尖突然点向他眉心,沈砚秋只觉识海炸开,三百年前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
诛仙台上,玄衣棋修手持青玉算盘,算珠崩碎时溅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棋子;凌霄宗宗主的天命剑刺穿他灵核的刹那,他看到对方袖口露出的棋盘纹身;悬壶谷长老们举着药锄挡在他身前,身躯被天道规则绞碎时,药锄柄上刻的 “逆命” 二字突然亮起……
“咳 ——” 沈砚秋猛地咳出一口血,染红了身前的银沙。那些血迹落在棋盘虚影上,竟化作细小的血色棋子,填补了 “劫” 字的残缺。
墨渊的虚影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复杂的光:“原来你把他们的道心碎片,炼进了自己的血里。”
“悬壶谷的医术,本就能逆修因果。” 沈砚秋抹去唇角血迹,指尖抚过染血的银沙,“我用三百年转世的痛苦为引,在血里种下‘回魂蛊’,总有一天能让他们重聚道心。”
“你以为天道会给你这个机会?” 墨渊的虚影突然转身,指向铜镜深处。镜中原本模糊的背景渐渐清晰,青霄峰论道台的轮廓在云雾中显现,符文流转间,隐约能看到地底埋藏的黑色阵纹。
沈砚秋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纹路他再熟悉不过 —— 三百年前用来封印棋修灵根的 “万魂锁天阵”,只是规模比记忆中庞大百倍。
“青霄论道的场地,从一开始就是座杀阵。” 墨渊的声音带着嘲弄,性感大蟑螂173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你以为凌霄宗真的在等你去论道?他们在等你体内的主控碎片成熟,好献祭你这颗‘逆命棋’,彻底加固天道封印。”
沈砚秋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他想起青玉算盘还剩一次推演机会,本该留到论道当天,此刻却不受控制地从袖中弹出。算珠在空中疯狂转动,最终停在 “离” 位,暗纹组成杀阵的立体图,阵眼处赫然刻着 “墨渊” 二字。
“看到了?” 墨渊的虚影与他并肩而立,玄色袖口与月白寝衣在月光下交叠,“他们连你的名字都刻进了阵眼,就等着你自投罗网。”
“我若不去,谁来掀翻这棋盘?” 沈砚秋突然笑了,咳嗽声里带着释然,“你以为我这些年在悬壶谷真的只是养病?”
他屈指轻弹,静室角落的药柜突然自行打开,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瓷瓶。每个瓶身上都贴着朱砂标签,写着 “血煞教”“九幽宫”“落子无悔” 等字样,瓶底隐约能看到棋盘纹路。
“心棋蛊的母虫,早己被我种进各宗核心人物体内。” 沈砚秋的指尖划过 “凌霄宗” 字样的瓷瓶,“包括你最恨的那个老狐狸。”
墨渊的虚影挑眉:“你打算用蛊虫破阵?”
“不,我要用他们自己的道心。” 沈砚秋的指尖与镜中人的指尖在虚空中相触,两股力量碰撞产生的涟漪,让棋盘虚影泛起金光,“万魂锁天阵需要献祭修士道心才能启动,我若让阵中所有道心同时反噬……”
“疯了。” 墨渊的虚影第一次露出动容,“那样你会被所有道心碎片的力量撕碎。”
“三百年前不敢疯,现在有何不敢?” 沈砚秋的目光落在铜镜深处,那里的杀阵虚影突然扭曲,露出藏在阵底的万千冤魂,“你看,他们一首在等我。”
墨渊的虚影沉默片刻,突然抬手按在沈砚秋背后。当玄色指尖触碰到他衣衫下的棋盘纹身时,沈砚秋听到骨骼深处传来碎裂声 —— 那是三百年前被天命剑斩断的灵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具病弱躯壳,也该换换了。” 墨渊的声音与他的重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在说,“该唤醒真正的棋局了。”
铜镜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玄衣虚影与月白身影在光芒中重叠。枯山水棋局的石子全部坠入银沙,只留下 “天元” 位一枚染血的新子,纹路与沈砚秋背后的纹身完全吻合。
寅时的更鼓声从谷外传来时,白光渐渐消散。镜中只剩沈砚秋一人的倒影,只是那双眼睛里,病弱的温和己被焚尽一切的锐利取代。
他走到棋盘前,指尖拾起那枚染血的新子。银沙上残留的纹路突然亮起,组成三百年前未完成的逆命棋局,最后一步恰好落在 “天元” 位。
“青禾。” 沈砚秋转身时,青玉算盘己自行归位,算珠上 “青霄论道场地暗藏杀阵” 的字样渐渐隐去,“去备‘牵机引’,浓度要够让化神期修士道心紊乱的那种。”
青禾看着他眼中从未有过的锋芒,突然明白刚才那半个时辰,自家谷主不仅是在与镜中虚影对弈,更是在与三百年的犹豫和解。她屈膝行礼时,余光瞥见铜镜边缘还残留着半道玄色衣袍的影子,仿佛从未消失。
静室的门合上时,沈砚秋将半枚青玉令牌按在棋盘 “天元” 位。令牌与染血新子接触的刹那,整盘棋局突然沉入案桌,只留下银沙在月光下流动,组成一行小字:
“以身为劫,方破天命。”
他抬手抚过背后的纹身,那里的棋盘纹路正隐隐发烫,与青霄峰方向的杀阵产生跨越空间的共鸣。三百年的蛰伏,无数次的咳血伪装,终于等到这局棋的关键落子。
窗外的药圃里,七叶莲突然在深夜绽放,花瓣上的露珠滚落,在泥土里拼出细小的棋纹。沈砚秋知道,从今夜寅时起,他不再是悬壶谷那个病弱的谷主,而是棋修墨渊 —— 那个三百年前敢与天道对弈的逆命者。
而青霄论道台的杀阵,不过是他这盘大棋里,最关键的一步 “劫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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