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谷禁地的石门在身后轰然合拢,激起的尘埃在月光中翻滚成雾。沈砚秋扶着冰墙喘息,指腹抚过墙面渗出的冰晶,那里的棋盘纹路比昨日又深了半分。青玉算盘在袖中发烫,算珠暗纹映得他苍白的侧脸忽明忽暗,像是有无数细虫在皮下爬动。
“第七幅……” 他望着长廊尽头的阴影,那里挂着悬壶谷历代谷主的画像。前六幅皆是青衫药锄,唯有第七幅被黑布蒙着,传闻是三百年前突然出现在禁地的 “无名画”。三天前推演到 “血祭画像” 的卦象时,他袖中的算盘曾剧烈震颤,算珠拼出的 “困天” 二字至今灼着掌心。
青禾捧着的铜盆在冰地上划出刺耳的响,盆中盛着刚取的心头血,殷红里浮着细碎的金色光点 —— 那是天道棋盘碎片的灵力残留。“谷主,真要这么做?” 她声音发颤,指尖捏着的匕首还在滴血,“禁地规矩说,擅动第七幅画像者,会被药神收走魂魄。”
沈砚秋没接话,只是解下腰间的青玉算盘。算珠刚触到黑布,画像突然剧烈晃动,黑布下透出的白光在冰墙上投出诡异的棋纹,与他背后的纹身隐隐共鸣。他屈指弹向算珠,第三颗珠子 “咔嗒” 弹起,在空中凝成半枚黑色棋子:“三百年前的规矩,该改改了。”
黑布落地的刹那,寒气突然凝滞。画中人身着月白棋袍,墨发用玉簪束起,右手结着古怪的印诀 —— 食指与中指并拢斜指地面,无名指蜷曲如捏子,正是沈砚秋施心棋蛊时的起手式。最惊人的是那人的面容,竟与镜中的自己一般无二,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病气,唯有焚尽一切的冷冽。
“果然是你……” 沈砚秋的喉间泛起腥甜,画像右下角的落款被虫蛀得模糊,依稀可见 “墨渊” 二字的残笔。他想起三日前在冰棺里发现的骸骨,腰间令牌的 “砚” 字与自己的半块严丝合缝,此刻画像中人的腰间,正悬着一模一样的令牌。
青禾突然惊呼,铜盆里的血珠竟自行跃起,在空中凝成细小的血线。沈砚秋抬手接住血线,指尖刚触到画像的 “落子印”,画中人的指尖突然渗出鲜血,顺着画布的纹路蜿蜒而下,在冰地上汇成细密的阵纹。
“这是…… 困天棋阵!” 青禾后退半步撞在冰墙上,那些纹路与她偷偷临摹的《悬壶秘录》残页完全吻合,“古籍说这是上古棋修用来封印天道的阵法!”
沈砚秋的指尖传来灼痛感,心头血顺着画中手指的纹路渗入,画像突然剧烈震颤,画中人的眼睛竟缓缓睁开。那双瞳孔里没有瞳仁,只有旋转的棋盘虚影,无数细小的血珠从虚影中涌出,在地面组成完整的阵图 —— 三百六十一个星位,每个星位都刻着不同的道号,正是三百年前参与青霄论道的修士名单。
“三百年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画像中传来,惊得青禾手中的匕首落地。画中人的嘴唇缓缓开合,那些血珠突然腾空而起,在阵眼处凝成半透明的虚影 —— 玄衣棋修负手而立,面容与沈砚秋一般无二,只是鬓角染着霜白。
“墨渊……” 沈砚秋的呼吸骤然停滞,虚影袖口绣着的天道棋盘图案,与他密室里枯山水棋局的底座纹路分毫不差。
虚影没有看他,只是抬手抚过虚空,阵图中的道号突然亮起:“你以为悬壶谷为何以医立世?” 他指尖点过 “凌霄宗” 三个字,那处的血纹突然炸开,浮现出三百年前的画面 —— 棋修墨渊被凌霄宗弟子围在诛仙台,心口插着的天命剑上,缠着悬壶谷初代谷主的道袍碎片。
“初代谷主是你的……” 青禾捂住嘴,画面里的初代谷主转身时,侧脸竟与沈砚秋有七分相似。
“棋子容器。” 虚影冷笑一声,声音里的寒意冻得冰墙渗出白霜,“我被天道反噬时,将残魂封入这具躯壳。可惜他太弱,撑了百年就崩碎了。”
沈砚秋突然剧烈咳嗽,血珠落在阵图的 “天元” 位,那里竟缓缓浮出半块棋盘碎片 —— 与他体内封印的主控碎片严丝合缝。“所以历代谷主……”
“都是我选的容器。” 虚影的指尖划过画像边缘,那里突然渗出更多鲜血,在地面拼出《悬壶医经》的总纲,“医道是伪装,逆修因果才是真。你以为那些免费诊疗是善举?每一次把脉,都在对方灵脉种下了心棋蛊的引子。”
青禾踉跄后退,撞翻的铜盆在冰地上滚出很远。她想起去年沈砚秋为凌霄宗执法长老诊脉后,对方突然在闭关时走火入魔,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修炼岔气,此刻才惊觉那是心棋蛊在发作。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沈砚秋的指尖按在 “墨渊” 二字的残笔上,画像突然剧烈晃动,虚影的轮廓开始模糊。
“因为你快撑不住了。” 虚影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天道碎片在你体内暴走,不出三月就会撑爆你的灵核。” 他抬手指向沈砚秋的胸口,那里的衣料下隐隐透出金光,“看到那块碎片了吗?三百年前我就是用它,在诛仙台篡改了凌霄宗的灵根属性。”
沈砚秋猛地扯开衣襟,心口的皮肤下,主控碎片正发出刺眼的光,周围的血肉己呈现出玉石般的质感。“所以血祭画像是……”
“为了让你继承完整的棋修之力。” 虚影突然逼近,手掌按在沈砚秋的眉心,“但这需要代价 —— 我的残魂会彻底消散,而你……”
剧痛突然从眉心炸开,沈砚秋感觉有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玄衣棋修在星空下布棋,诛仙台的血色符文,还有一个梳双丫髻的少女捧着药碗,笑他 “棋痴治不好自己的咳疾”。
“她是谁?” 沈砚秋抓住虚影的手腕,那些画面里的少女脖颈处,有与云怜相似的蛛网胎记。
虚影的眼神闪过一丝温柔,随即被冷冽取代:“万毒门的小丫头,当年为了护我,用逆命蛊换了我的命。” 他的指尖突然刺入沈砚秋的左手,“记住这个印记,等你找到她的转世,自然会明白。”
青禾惊恐地看着沈砚秋的左手心,那里正浮现出与画像中相同的棋纹伤疤,血色纹路顺着指尖蔓延,与阵图中的 “困天” 二字产生共鸣。沈砚秋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体内的碎片剧烈震动,冰墙渗出的棋盘纹路全部亮起,在禁地顶端组成巨大的卦象。
“残魂归位 ——” 虚影的声音在阵图中回荡,身体化作无数血珠融入沈砚秋的眉心,“记住,破局的关键不在棋盘,而在……”
最后的话语消散在强光中。沈砚秋的意识沉入黑暗前,看到画像中的棋袍突然染上血色,画中人的左手心,赫然多了道与他一模一样的伤疤。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秋在剧烈的咳嗽中惊醒。冰墙的棋盘纹路己恢复暗淡,唯有地面的阵图还残留着淡淡的血光。第七幅画像的画中人换了模样 —— 月白棋袍染着血迹,左手心的伤疤清晰可见,正是他此刻的模样。
“谷主!” 青禾扑过来扶住他,指尖触到他的左手时突然缩回,“您的手……”
沈砚秋低头看去,掌心的棋纹伤疤正泛着金光,与画像中的印记完全重合。青玉算盘在袖中发出清脆的响,算珠自动排列出 “三七轮回” 的数字,第三颗算珠上,竟浮现出云怜的侧脸。
“她在哪?” 他抓住青禾的手腕,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青禾被他眼中的冷光惊得发抖:“云怜姑娘说…… 说去万毒门旧址找母亲的信,己经去了三天了。”
沈砚秋猛地起身,左手心的伤疤突然刺痛。他抓起画像旁的黑布,转身时瞥见画像右下角的新落款 ——“沈砚秋,三百年又三月”。
禁地石门在身后缓缓开启,晨光涌入的刹那,他袖中的青玉算盘突然爆发出强光,算珠拼出的不再是 “困天”,而是两个鲜红的大字:
“劫争。”
悬壶谷药圃的晨雾里,云怜正对着同心树流泪。树洞里的信笺突然泛起金光,母亲的字迹渐渐隐去,浮现出一行陌生的字:“当心左手有棋疤的人,他是墨渊,也是你命定的劫。”
风吹过树梢,落下的叶片在她脚边组成细小的棋盘,最中心的 “天元” 位,恰好对着她脖颈处发烫的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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