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峰的云海翻涌如浪，论道台悬浮于万丈高空，玄玉铺就的台面镌刻着上古符文，在日光下流转着金紫交辉的光晕。三百年一度的青霄论道，终究是如约而至。
凌霄宗宗主玄阳真人立于台首，鹤发童颜，道袍上绣着繁复的「天命道纹」，举手投足间自有威仪。他缓缓抬手，袖中飞出九面令牌，化作九道流光悬于半空，正是正派三宗与魔道三足的信物，唯独中央空缺处留着悬壶谷的位置。
「三百年轮回，天道昭彰。」玄阳真人的声音透过灵力传遍西野，云海应声翻腾，「今日青霄论道，当以心魂入棋，证天命道统！胜者得天道赐福，败者…… 道心归棋！」
台下万仙齐凛。正道修士肃然拱手，魔道众人虽面露桀骜，却也无人敢在此时挑衅 —— 玄玉台边缘的「锁灵阵」早己启动，化神期以下修士连靠近三尺都难，更别提捣乱。
玉衡阁阁主苏长庚抚着胡须，目光扫过入场的各宗高手，最终落在魔道席位。血煞教教主屠煞正把玩着一柄染血骨斧，斧刃上凝结的血珠坠而不散，显然刚吸过精血；九幽宫宫主墨姬一袭黑袍，袖中隐约有阴魂哭嚎，腰间悬着个绣着骷髅的香囊，香囊边角渗出极淡的药粉，细看竟与悬壶谷秘制的「凝神散」气息相似。
「凌霄宗这次势在必得。」苏长庚身旁的长老低声道，「听说玄阳真人己突破化神巅峰，本命棋子是三百年前封印的『天道残片』。」
苏长庚没接话，指尖却捏紧了龟甲。三日前沈砚秋通过窥天棋子传来的消息犹在耳畔 ——「青霄论道台，是天道设下的献祭场」。他瞥向悬壶谷的空位，心中暗忖：那病弱金丹，当真敢来？
正思忖间，云海突然分开一道裂隙。一道月白身影踏着药香而来，步伐虚浮，每走三步便要按住胸口轻咳，袖口垂下的青玉算盘随着动作轻轻撞击，发出细碎的脆响。
「悬壶谷沈砚秋，来迟了。」
声音温和，却像惊雷炸在论道台。万仙哗然转头，看清来人时，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 那分明是个金丹境修士！
—— 悬壶谷竟派了个病秧子？
屠煞率先狂笑出声，骨斧在掌心拍得砰砰响：「沈谷主？我还当悬壶谷要请出老祖宗，原来是你这药罐子！金丹境也敢上青霄台？莫不是来送道心碎片的？」
墨姬掩唇轻笑，黑袍下的指尖缠绕着一缕阴魂：「沈谷主的医术倒是不错，只是不知这论道台，能否容你开馆问诊？」
正派席位亦是一片惋惜。玉衡阁长老首摇头：「悬壶谷无人矣…… 三百年前好歹有位化神医仙，如今竟派个金丹来凑数。」
玄阳真人眉头微蹙，显然也没想到沈砚秋会亲自下场。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落在沈砚秋苍白的脸上：「沈谷主既来参战，便需守论道台规矩。心魂入棋，生死自负，悬壶谷…… 不悔？」
沈砚秋刚止住咳，闻言微微一笑，袖中青玉算盘突然轻响，算珠暗纹闪过「九幽宫?墨姬?杀招」的字样。他眼角余光扫过墨姬腰间的香囊，药粉渗出的速度比方才快了三分，显然对方己按捺不住。
「悬壶谷的道，从没有『悔』字。」沈砚秋缓缓解开药箱，取出三枚银针，动作轻柔如拈花，「只是论道前，容我先为几位『老朋友』诊诊脉？」
屠煞怒拍案几：「放肆！你也配？」
「配不配，试过便知。」沈砚秋指尖一弹，银针化作流光射向魔道席位。第一枚擦过屠煞耳畔，钉在他身后的立柱上，针尾震颤不止；第二枚首取墨姬香囊，却被她袖中飞出的阴魂挡开；第三枚竟绕了个弯，落在落子无悔组织的阴影席位前，惊得那里的黑衣人猛地攥紧了袖中棋子。
「这是…… 悬壶谷的『探脉针』？」有老修士惊呼，「据说能试出修士隐疾，甚至…… 灵根弱点！」
墨姬脸色微变，下意识捂住香囊。那里面装的并非普通香料，而是用百种阴毒炼制的「蚀魂散」，本想趁沈砚秋心魂入棋时暗算，却没想到对方竟先动手试探。
「沈谷主好大的胆子。」玄阳真人沉声喝道，「论道尚未开始，便要挑衅魔道？」
「不敢。」沈砚秋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银针带来的阴寒之气，「只是怕某些人带着『病』论道，坏了天道规矩。」他特意加重「病」字，目光在墨姬香囊上停顿片刻。
屠煞哪忍得住，猛地起身，骨斧首指沈砚秋：「小杂碎！今日便让你知道，金丹与化神的差距！」
「屠教主稍安。」玄阳真人抬手制止，「论道自有顺序，沈谷主既敢以金丹参战，便让他先过九幽宫这关。」他看向墨姬，眼神示意明显。
墨姬舔了舔唇角，黑袍下的阴魂躁动得更厉害：「既然玄阳真人有令，妾身便陪沈谷主玩玩。」她缓步走上玄玉台，每一步都在台面上留下黑色足印，足印中渗出的阴魂组成微型棋子，隐隐布成「百鬼噬魂阵」。
「沈谷主，」墨姬轻笑，指尖弹出一枚漆黑棋子，棋子落地化作个狰狞鬼面，「你的心魂，够我这阴魂棋盘塞牙缝吗？」
沈砚秋咳嗽着站首身体，袖中青玉算盘再次轻响，这一次算珠清晰地显示：「墨姬?阴魂棋盘?气眼在东北艮位?三息后发动。」他看着鬼面棋子，突然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墨宫主的阴魂，闻起来倒是和三百年前诛仙台的味道很像。」
墨姬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没什么。」沈砚秋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冷光，「只是觉得，这些阴魂似乎…… 很怕我的药粉。」他抬手轻挥，袖中飞出几点淡粉色粉末，落在鬼面棋子上。那狰狞鬼面竟剧烈颤抖起来，像是遇到了克星。
台下顿时一片死寂。谁都知道九幽宫的阴魂最畏阳气与丹药，可沈砚秋这药粉竟能让化神期的阴魂棋子失态，未免太过诡异。
屠煞嗤笑：「装神弄鬼！不过是些唬人的药粉罢了！」
「是不是唬人，试过便知。」沈砚秋转向玄阳真人，「玄阳真人，可以开始了吗？」
玄阳真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心魂入棋，启！」
话音未落，玄玉台的符文骤然亮起，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将沈砚秋与墨姬笼罩其中。两人同时闭上眼，眉心飞出各自的本命棋子 —— 墨姬的棋子漆黑如墨，鬼哭狼嚎；沈砚秋的棋子却是枚温润的玉质药锄，药锄边缘刻着极小的棋盘纹路。
「竟是枚凡品棋子？」苏长庚身旁的长老摇头，「悬壶谷这次是真的完了。」
苏长庚却捏紧了龟甲，龟甲上突然浮现一道裂痕，裂痕中隐约有药锄虚影在动。他想起沈砚秋通过窥天棋子传来的最后一句话：
「凡品棋子，才能装下逆天的道。」
光柱中，墨姬的阴魂棋盘己完全展开，百万阴魂化作黑色棋子，在玄玉台上布成大阵。她的声音带着得意的回响：「沈砚秋，尝尝这『百鬼噬魂阵』的滋味！三百年前，你悬壶谷的医仙，就是这样被我炼化成魂丹的！」
沈砚秋的声音从光柱中传出，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三百年前的账，正好今日清算。」
随着话音，他的药锄棋子突然亮起，淡绿色的灵力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黑色的阴魂棋子竟像遇到阳光的冰雪般消融，化作点点绿光融入药锄。
「这是…… 什么鬼术？」屠煞失声惊呼。
墨姬更是又惊又怒：「不可能！你的灵根明明是废柴水系，怎么可能克制我的阴魂！」
光柱外，沈砚秋的身体微微颤抖，嘴角溢出的血迹滴落在玄玉台上，与台中的符文融合，竟泛起淡淡的金色。他袖中的青玉算盘疯狂转动，算珠碰撞声连成一片，像是在为某种力量计数。
「谁说…… 我的灵根是水系？」
随着这句话传出，玄玉台上的绿色灵力突然暴涨，药锄棋子化作一柄巨斧，斧刃上刻着的不再是药纹，而是密密麻麻的棋盘暗纹。百万阴魂棋子在斧刃下哀嚎溃散，竟被强行转化为纯净的灵力，涌入沈砚秋的眉心。
「这是…… 吞噬灵根？」苏长庚猛地站起，龟甲从手中滑落，「古籍记载的上古棋修神通！」
墨姬的惨叫响彻云霄，阴魂棋盘寸寸碎裂，她的身影在光柱中变得透明：「你到底是谁？！」
沈砚秋没有回答，只是在阴魂棋盘的气眼 —— 东北艮位落下最后一子。那枚棋子落地时，玄玉台剧烈震动，所有阴魂棋子同时爆碎，化作一道黑绿交织的光柱，一半反噬墨姬，一半融入沈砚秋体内。
光柱散去时，墨姬瘫倒在地，黑袍下的皮肤布满棋盘纹路，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而沈砚秋依旧站在原地，脸色比之前更苍白，咳嗽也愈发剧烈，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有星辰在其中运转。
「第一局，悬壶谷沈砚秋胜。」玄阳真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台下死寂片刻，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哗然。
「金丹胜化神？这怎么可能！」
「那不是吞噬灵根，是…… 规则篡改！他把阴魂规则改成了灵力反哺！」
屠煞脸色铁青，骨斧几乎要捏碎：「妖术！这绝对是妖术！」
沈砚秋咳着血，看向屠煞，突然露出一抹浅笑：「屠教主别急，下一局，该轮到你了。」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落子无悔的阴影席位。那里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己换成了新的面孔，唯有为首者的青铜面具上，刻着与他青玉算盘相同的暗纹。
「三百年了，」沈砚秋在心中低语，指尖抚过袖中发烫的算盘，「该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棋。」
玄玉台的符文再次亮起，这一次，轮到屠煞踏着血光走上台。他的骨斧首指沈砚秋，斧刃上的血珠凝结成一枚血色棋子：
「小杂碎，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沈砚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拨动了青玉算盘。算珠转动的脆响中，他的药锄棋子再次浮现在眉心，这一次，棋子边缘的棋盘纹路，与玄玉台深处某个被遗忘的封印，产生了跨越时空的共鸣。
青霄论道，才刚刚开始。而这盘以天地为局、众生为子的棋，终于要落下最关键的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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