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楼攻坚战的硝烟还没散尽，项建国就被小石头半扶半搀着往战地医院走。右臂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皮肉，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浸湿了沾满血污的军帽。
“班长，再坚持会儿，快到了。” 小石头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胳膊也在流血，却硬是把项建国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小小的身板承受着超出年龄的重量。路边的玉米叶被两人碰得哗哗作响，像是在为他们加油，又像是在叹息。
战地医院设在一个废弃的窑厂里，窑洞被改成了病房，里面铺着干草，十几个伤员躺在上面，呻吟声此起彼伏。卫生员正蹲在一个断腿的战士旁边，手里拿着把烧红的刺刀，准备给伤口消毒，战士咬着根木棍，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看得项建国心里发紧。
“先给他处理。” 卫生员看见项建国，赶紧放下手里的刺刀，往他胳膊上撒了点磺胺粉。白色的粉末一碰到伤口，就冒出了白烟，疼得项建国龇牙咧嘴，差点叫出声来。他看见卫生员的药箱里只剩下小半瓶磺胺粉，其他的都是些草药，用报纸包着，上面写着 “止血”“消炎” 的字样。
“子弹擦过去了，没伤着骨头。” 卫生员用剪刀剪开项建国的袖子，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子弹划过的地方皮肉外翻，像块被啃过的生肉。他从药箱里拿出些捣碎的草药，是蒲公英和马齿苋，混着点猪油，糊在伤口上，“这是老乡们送来的，说比磺胺粉管用。”
项建国咬着牙，没吭声。他看见旁边一个伤员正在用嘴给另一个伤员吸伤口里的脓血，两人都是一脸的痛苦，却配合得很默契。卫生员说，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没有消炎药，只能用这种土法子防止感染，很多战士就是因为伤口感染，白白丢了性命。
小石头在旁边烧着开水，用一个破搪瓷缸子，里面还留着上次熬药的药渣。他把开水倒在一块布上，小心翼翼地递给卫生员，“给班长擦擦脸吧。” 孩子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却努力挤出个笑容，想让项建国宽心。
卫生员用温热的布给项建国擦着脸，动作轻柔得像李翠花在给他擦汗。项建国突然想起家里的土坯房，想起李翠花在灯下给他缝补衣服的样子，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混着脸上的汗水和血水，流进嘴里，又苦又涩。
“想家了？” 卫生员看出了他的心思，递给他一块烤红薯，是从老乡那里换来的，“吃点吧，补充点体力。” 他往项建国手里塞了根烟，“抽口烟，能缓解点疼痛。”
项建国把红薯递给小石头，自己则抽起了烟。烟味呛得他咳嗽起来，却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不少。他想起李翠花在信里说，和沐己经会叫 “爹” 了，虽然只是无意识的发音，却让她高兴了好几天。他想象着儿子的样子，小小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天黑时，窑洞外面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窑顶上，噼里啪啦地响，像是在敲鼓。项建国躺在干草上，暮色潇潇雨未歇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翻来覆去睡不着，右臂的伤口疼得厉害，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他听见旁边的伤员在说胡话，一会儿喊着 “娘”，一会儿喊着 “冲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小石头趴在他的旁边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像是怕他跑了似的。孩子的脸上沾着泥土和血渍，却睡得很香甜，嘴角还微微上扬，像是在做什么好梦。项建国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孩子，让他能活着看到胜利的那一天。
半夜里，项建国被疼醒了。他看见卫生员正蹲在他的旁边，往他的伤口上换着草药，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他。“伤口有点发炎，” 卫生员的声音很低，“我给你换了点新的草药，是用金银花和连翘熬的，能清热解毒。”
项建国点点头，没说话。他看着卫生员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年轻的卫生员，才二十出头，却己经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双手因为常年给伤员处理伤口，变得粗糙不堪，还留着很多疤痕。
“等伤好了，咱还去炸炮楼。” 项建国突然冒出一句，声音沙哑得厉害。
卫生员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好啊，到时候我给你当掩护。” 他往项建国手里塞了块冰糖，“含着，能缓解点疼痛。”
天快亮时，雨停了。项建国终于睡着了，梦里他回到了尹家庄，李翠花正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等他，怀里抱着和沐，笑得像朵花。他跑过去，想抱抱她们娘俩，却怎么也跑不到，急得他大喊起来，一下子从梦里惊醒。
小石头被他的喊声吵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班长，你咋了？”
项建国摇摇头，摸了摸右臂的伤口，己经不那么疼了。他知道，很快他就可以重新拿起枪，和战友们一起去战斗，去迎接胜利的曙光。他望着窑洞外泛起的鱼肚白，心里充满了希望，像这雨后的天空，虽然经历了风雨，却更加清澈明亮。
几天后，项建国的伤口渐渐好转，己经能活动了。他告别了卫生员和其他伤员，带着小石头重新回到了队伍。临走时，卫生员往他手里塞了包草药，“拿着，万一伤口再疼，就敷上。” 他还送给小石头一把缴获的日军刺刀，“好好跟着你班长，将来当个好兵。”
项建国背着步枪，小石头跟在他身后，两人迎着朝阳往队伍的方向走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像是在为他们加油鼓劲。项建国摸了摸右臂的伤口，虽然还有点疼，却让他更加坚定了信念 —— 为了家人，为了战友，为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民，他一定要把鬼子赶出去，让和平的阳光洒满每个角落。
远处的炮楼废墟还在那里，像个沉默的见证者，诉说着战争的残酷和战士们的英勇。项建国知道，前面还有更多的炮楼等着他们去攻克，还有更多的困难等着他们去克服，但他不怕，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后有千千万万的同胞在支持着他，有战友们的陪伴和鼓励，还有心中那份对和平的执着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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