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队的第三天，项建国就领到了新任务 —— 参加收复县城的战斗。部队在城外的山坳里集结，红旗在秋风里猎猎作响，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他的右臂还缠着绷带，却硬是扛起了那支汉阳造，枪托抵在肩上的旧伤处，传来熟悉的钝痛，让他觉得踏实。
“这次咱有大家伙。” 指导员拍着他的肩膀，指向身后的山炮。那是门缴获的日军九二式步兵炮，炮身上还留着弹痕，是上次攻坚战的战利品。炮手正在往炮膛里填炮弹，动作麻利得像在揉面团，“先轰掉鬼子的城楼，再往里冲。”
项建国摸了摸怀里的空罐头盒，里面装着卫生员给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苦味。他看见小石头正拿着那把缴获的刺刀，在磨刀石上使劲磨，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像条吐着信子的蛇。“俺要杀十个鬼子，给俺三叔报仇。” 孩子的声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狠劲。
攻城的号声吹响时，山炮率先发言。“轰隆” 一声巨响，炮弹擦着城楼飞过去，落在旁边的民房上，瓦片和木屑像雨点般落下来。项建国听见里面传来老百姓的哭喊，心里一紧 —— 那是张大爷的远房侄子家，上次转移时还送过他们红薯干。
“瞄准城楼！” 炮手调整着炮口，脸上沾着黑灰。第二发炮弹准确地落在城楼的垛口上，浓烟冲天而起，鬼子的机枪顿时哑巴了。项建国带头冲了出去，右臂的伤口被风一吹，疼得他龇牙咧嘴，却跑得比谁都快，像头脱缰的野马。
城墙下的铁丝网被炮弹炸开了个口子，项建国钻过去时，裤腿被铁丝勾住，撕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贴身穿的粗布裤，是李翠花用破军装改的，针脚歪歪扭扭，却异常结实。他看见铁丝网上挂着件小孩的棉袄，红布面的，上面还绣着朵梅花 —— 像极了和沐穿的那件。
冲进城门时，项建国才发现巷战比攻城难打得多。鬼子躲在民房里，冷不丁就从窗户里扔出手榴弹，或者从门后射出冷枪。他看见一个战友刚冲进一家院子，就被从房顶上扔下的手榴弹炸飞了，军帽落在地上，里面还塞着张家人的照片。
“注意房檐！” 项建国大喊一声，拉着小石头往墙角躲。一颗手榴弹在他们刚才的位置炸开，弹片溅在墙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小坑。他往房顶上扫了一眼，看见个戴钢盔的鬼子正往下张望，举起汉阳造就打，子弹正中鬼子的钢盔，“当” 的一声，把他吓得滚了下去。
巷子里堆满了杂物，有老百姓逃难时丢下的家具，还有鬼子溃败时扔掉的枪支弹药。项建国踢到一个破木箱，里面滚出几个苹果，己经烂得发臭，却让他想起李翠花在信里说的，今年村里的苹果树结了很多果，等他回去吃。
“班长，快看！” 小石头指着前面的拐角。几个鬼子正押着一群老百姓往据点跑，有个穿蓝布衫的妇女怀里抱着孩子，挣扎着不肯走，被鬼子用枪托狠狠砸在背上，疼得她首咧嘴，怀里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项建国举起步枪，瞄准押解的鬼子。汉阳造的准星在晃动，他深吸一口气，想起王铁蛋教的诀窍，“打移动靶要提前量”，手指扣动扳机，子弹正中鬼子的后脑勺，鲜血喷了前面的鬼子一身。老百姓趁机西散奔逃，那个妇女抱着孩子，往项建国这边跑来，嘴里喊着 “八路军同志，谢谢你们”。
冲进鬼子据点时，作者“暮色潇潇雨未歇”推荐阅读《麦田里的军魂》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项建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院子里躺着几具老百姓的尸体，有个老人手里还攥着把镰刀，刀刃上沾着血 —— 看样子是反抗过。他的目光落在墙角的水缸上，里面漂浮着颗人头，头发花白，是县商会的王会长，上次给他们送过情报。
“为老百姓报仇！” 项建国大吼一声，一脚踹开据点的大门。里面的鬼子正在收拾东西，看样子想逃跑，地上扔着很多抢来的财物，有绸缎、布匹，还有个银锁，上面刻着 “长命百岁”—— 准是从哪个孩子脖子上抢的。
白刃战打得异常惨烈。项建国的刺刀捅进一个鬼子的胸膛，感觉像在老家劈柴，却比劈柴沉重千万倍。他拔出刺刀时，血溅了一脸，热乎乎的，带着股铁锈味。小石头也用刺刀捅倒了一个鬼子，孩子的胳膊在发抖，却死死攥着刀柄，不肯松手。
打扫战场时，项建国在鬼子的仓库里找到了很多粮食，有大米、白面，还有几袋白糖，都是从老百姓家里抢来的。他看见墙角堆着很多布匹，有块蓝印花布，和李翠花做棉袄用的那块一模一样，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 —— 等胜利了，就给她扯块新布，做件像样的棉袄。
卫生员在据点里设立了临时救护所，伤员源源不断地被抬进来。有个年轻的战士肚子被打穿了，肠子都流了出来，却还在喊着 “杀鬼子”。卫生员用块干净的布把他的肠子塞回去，撒上磺胺粉，再用绷带缠紧，动作麻利得像在缝补一件破衣服。
天黑时，县城终于被收复了。项建国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的田野，月光洒在收割后的麦田里，像铺了层白银。他想起李翠花在信里画的麦囤，圆滚滚的，像个巨大的馒头。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思念，想立刻飞回尹家庄，看看家人，看看那片熟悉的麦田。
“班长，你看！” 小石头指着城外的山坡。老百姓正举着灯笼往城里走，像一条长龙，在黑暗中蜿蜒前行。他们有的背着粮食，有的提着开水，是来慰问八路军的。项建国看见张大爷也在里面，拄着拐杖，被两个年轻人搀扶着，笑得像个孩子。
项建国从城楼上下来，走到张大爷面前，敬了个军礼。老人摸着他的胳膊，眼泪掉了下来：“好孩子，受苦了。” 他往项建国手里塞了个热乎乎的馒头，“刚出锅的，快吃。”
馒头的香味混着硝烟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像一首无声的歌，诉说着胜利的喜悦和战争的创伤。项建国咬了口馒头，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甜。他知道，这馒头里不仅有面粉，还有老百姓的深情厚谊，有他们对和平的期盼。
夜深了，项建国躺在老百姓家的炕上，辗转反侧。右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比不上心里的激动。他想起明天还要继续战斗，去收复更多的失地，让更多的老百姓过上安稳日子。他摸了摸怀里的空罐头盒，里面的草药己经干了，却依然散发着淡淡的苦味，像在提醒他，胜利来之不易，要好好珍惜。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地上，像一片银色的海洋。项建国知道，只要他们坚持下去，总有一天，所有的鬼子都会被赶出去，所有的县城都会被收复，老百姓都能过上太平日子，像这月光一样，清澈而明亮。他闭上眼睛，仿佛己经看到了那一天的到来，看到了尹家庄的麦田里，金黄的麦穗在风中摇曳，李翠花和和沐在田埂上向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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