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的身影消失在殿门阴影里的瞬间，那扇雕花紫檀木门便在萧绝身后缓缓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像极了棺木落盖的声音。殿内的暖香骤然浓郁起来，龙涎香的沉厚与药草的微苦交织，缠缠绕绕地钻入鼻腔，却驱散不了萧绝脊背上泛起的寒意。
他站在原地未动，目光扫过这方帝王的私密禁地。殿宇空旷得惊人，只有寥寥数盏银烛台立在角落，烛火被穿堂风带起的气流拂得明明灭灭，将梁柱上的盘龙浮雕映得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活过来扑噬而下。最深处的龙榻隐在重重叠叠的纱幔后，紫檀木的暗沉光泽在昏光里若隐若现，那些雕刻的龙鳞纹路在阴影中张牙舞爪，倒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正无声地凝视着闯入者。
“将军……还是来了。”
燕昭的声音从纱幔后飘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质感——既有着刚从梦中醒来的慵懒，又藏着一丝刻意压低的沙哑，像淬了蜜的刀锋，甜腻里裹着寒意。
萧绝的视线猛地穿透纱幔。只见燕昭斜斜地倚在龙榻边缘，身上只松松垮垮地罩着一件明黄色的寝衣，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底下一段过分苍白的锁骨，肌肤在烛光下泛着近乎透明的光泽。他的手里漫不经心地转着一只白玉酒杯，酒液在杯壁上划出细碎的弧光，而那双本该盛满病气的眼睛，此刻在摇曳的烛影里亮得惊人，哪里还有半分白日里的疲惫与孱弱？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清醒，以及……一种猫捉老鼠般的、近乎兴奋的专注。
萧绝的手下意识地按向腰间——那里本该悬着他的佩剑，此刻却空空如也。他停下脚步，与龙榻保持着数步的距离，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陛下引臣至此，”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每个字都带着锋芒，“莫非是要，‘飞鸟尽，良弓藏！’”
燕昭听到这话，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很轻，却在空旷的大殿里荡开层层叠叠的回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甚至隐隐透出几分疯狂。“良弓藏？”他重复着这三个字，摇了摇头，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杯底与榻边的小几相触，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站起身，明黄的寝衣随着动作滑落肩头些许，露出更多苍白的肌肤。赤着的脚踩在冰凉的金砖上，寝衣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微不可闻的摩擦声。他一步一步地朝着萧绝走来，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像潮水般慢慢漫上沙滩，将退路一点点淹没。
“不，萧绝。”他在萧绝面前站定，微微仰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将军。作者“没想到取什么名”推荐阅读《奉玺为臣》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萧绝的肩背宽阔如山，常年征战的身躯上还穿着赴宴时的常服，甲胄的冷硬棱角在昏暗里勾勒出坚毅的轮廓。燕昭的目光像带着温度的丝线，贪婪地描摹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他抿成一条首线的薄唇，还有那双即使在暗处也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朕怎么舍得藏了你这把好弓呢？”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近乎喟叹的调子，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萧绝的颈侧。
萧绝的身体瞬间僵住，肌肉绷得更紧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哪怕腰间空无一物。燕昭身上那抹似有若无的龙涎香与药草的味道，拼命往钻入萧绝的鼻腔，闻得人喉咙发紧，此刻竟开始生出一种诡异的诱惑。
燕昭的手指抬起，悬在萧绝胸前的甲胄上方，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些冰冷的纹路，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住，只是虚虚地划过。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小心翼翼，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将军可知，”他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却又带着滚烫的热度，“这十年……朕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的眼神飘向远方，像是透过萧绝，看到了那些无人知晓的深夜。“朝堂上是豺狼环伺，每一步都踩着刀尖；龙椅下是万丈深渊，稍不留意便会粉身碎骨。”他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朕夜夜在这龙榻上辗转，睡不着的时候，就只能……只能对着将军的画像，一遍遍描摹你的模样。”
“想着你在北境的风雪里浴血奋战，想着你挥剑斩落敌首的样子，想着……”他猛地收回目光，重新盯住萧绝，眼中像是燃起了两簇疯狂的火焰，“想着终有一日，你会回到朕的身边。”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微微起伏着，明黄的寝衣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却挺首的脊背。“朕要的，从来不止是一个能为朕打胜仗的将军。”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萧绝，朕要你。”
“要你的人，”他的目光扫过萧绝紧绷的身躯，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要你的心，”他的指尖终于落下，轻轻按在萧绝左侧的胸膛上，那里隔着甲胄和衣物，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还要你的这条命……”
他顿了顿，抬起眼，睫毛在烛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眼底是浓稠得化不开的偏执。“朕要你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刻上朕的印记，要你永远只臣服我一人。”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萧绝耳边炸响。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殿内的烛火又剧烈地摇曳了一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冰冷的金砖上扭曲交缠，像一场无声的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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