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病房,蓝心悠靠在床头翻剧本,是程远早上带来的。新戏是部文艺片,导演是拿过国际大奖的张导,女主角的人设和她很像,一个在泥沼里挣扎却始终向阳的女孩。
"张导说等你伤好就开机,"程远坐在陪护椅上处理文件,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规律,"剧本有什么想法可以记下来。"
蓝心悠翻到女主角被家暴的那场戏,指尖突然顿住。剧本上写着"女孩缩在墙角,父亲的烟头烫在她的肩膀上",和她十二岁那年的场景一模一样。
"这个情节..."她声音有些发紧,"能不能改改?"
程远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的右肩。病号服的袖子很宽松,能看见绷带边缘露出的一点皮肤。"怎么了?"他放下笔,"有不合适的地方?"
蓝心悠摇摇头,把剧本合上:"没什么,就是觉得太残忍了。"
程远没再追问,只是把剧本收进抽屉。"不想看就不看了,"他起身倒了杯温水,"医生说你要多休息,情绪不能太激动。”
温水递到面前时,蓝心悠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两人同时缩回手。空气里有片刻的安静,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
“三年前那个雪夜,”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你为什么会去那个包厢?”
程远倒水的动作顿住了,背对着她的身影僵了僵。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杨莉给我打电话,说你喝醉了,让我去接你。”
又是这样滴水不漏的回答。蓝心悠低下头,看着被子上的褶皱:“可我记得,那天你手机关机了。助理打了好几个小时都没人接。”
程远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病房门被敲响,张律师拿着文件走进来,打破了这微妙的沉默。“程总,这是和平台对接的公关方案,”他把文件放在桌上,“周世坤那边好像松口了,说愿意撤掉那些通稿,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程远的语气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他想让蓝小姐客串星耀传媒的新剧,”张律师推了推眼镜,“说是能‘中和舆论’,其实就是想借蓝小姐的热度捧林骁。”
蓝心悠嗤笑一声。周世坤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用她的事故炒了热度,现在还要让她去给对家抬轿。
“不可能。”程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告诉周世坤,要么自己撤,要么等着收法院传票。”
张律师点点头:“我明白了。对了,剧组那边查到些线索,泄露花絮的可能是武替小张的助理,他上个月刚和星耀传媒签了保密协议。”
“小张知道吗?”蓝心悠问。她一首挺喜欢那个踏实的小伙子,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还没告诉他,”张律师说,“程总说等你醒了再决定怎么处理。”
程远看向蓝心悠,眼神里带着询问。“别为难他,”她想了想说,“可能也是被人逼的。让他把助理辞了,这事就算了吧。”
程远没反对,只是对张律师说:“按她说的做。另外,给小张结三个月的工资,就说是工伤补偿。”
张律师走后,病房里又安静下来。蓝心悠看着程远整理文件,突然发现他的笔记本上写着一串日期,其中一个是12月25日——她母亲的忌日,也是她的锁屏密码原来的数字。
“你怎么会记这个日期?”她忍不住问。
程远把笔记本合上,动作有些仓促:“之前看你助理的日程表上写过,怕到时候忘了给你放假。”
这个理由牵强得可笑,蓝心悠却没再追问。她知道,程远不想说的事,就算问再多也没用。
傍晚的时候,方媛带来一个包裹,说是程远让她转交的。蓝心悠拆开一看,里面是件浅灰色的羊绒披肩,摸起来很柔软。
“程哥说你总说病房冷,特意让人从国外寄回来的,”方媛帮她把披肩搭在肩上,“这牌子的披肩可贵了,听说要等半年才能拿到货呢。”
蓝心悠摸着披肩的纹路,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她从包厢里跑出来时,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礼服,程远把自己的大衣裹在她身上,自己只穿着件衬衫站在雪地里。那件大衣也是浅灰色的,和这条披肩的颜色很像。
“他还让我给你带了样东西。”方媛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说是在你原来的化妆台抽屉里找到的,没写名字,不知道是谁寄的。”
信封是牛皮纸的,上面没有邮票,也没有寄件人地址,只有用铅笔写的“蓝心悠亲启”。蓝心悠拆开一看,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笑得很温柔,怀里抱着个小男孩。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十年前的冬天,在医院门口拍的。你父亲说,等你红了,就把这张照片给你看。”
蓝心悠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呼吸瞬间变得困难。这个女人,她有点眼熟,好像在母亲的旧相册里见过。而那个小男孩……眉眼间竟然有几分像程远。
“这是谁寄的?”她声音发颤地问方媛。
方媛摇摇头:“不知道,程哥说抽屉里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让我都给你带来了,在那个箱子里。”
蓝心悠看向床头柜旁的纸箱,那是程远早上从剧组带回来的,说是她的私人物品。她挣扎着想去拿,却被方媛按住了。
“你别动,我帮你拿。”方媛把箱子拖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些旧东西——有她小时候的玩具,有母亲留给他的围巾,还有一本厚厚的日记。
日记是带锁的,钥匙就插在锁孔里。蓝心悠打开日记,第一页写着“给我的悠悠”,是母亲的字迹。她翻到中间,看见母亲写:“今天在医院碰到了程老师,她还是那么温柔。她说她儿子叫程远,和悠悠一样大,有空想让他们认识一下。”
程老师……程远的母亲?蓝心悠的心跳得更快了,她继续往下翻,看见母亲写:“程老师说她采访了一个家暴的男人,心里很难受。那个男人的女儿叫悠悠,和我们家悠悠一样大,真可怜。”
蓝心悠的手指停在这一页,眼泪掉在了日记本上。原来,母亲早就认识程远的母亲。原来,程远的母亲采访的那个家暴男人,就是她的父亲。
病房门被推开,程远走进来,看见她在哭,赶紧走过来:“怎么了?是不是肩膀又疼了?”
蓝心悠把照片和日记本递给他,声音哽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母亲……是不是认识我母亲?”
程远看着照片和日记本,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等你伤好了,我再告诉你。”
“不行,我现在就要知道!”蓝心悠抓住他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是不是和我父亲有关?是不是和你母亲的死有关?”
程远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他用力甩开她的手,转身就想走,却被蓝心悠叫住了。
“程远,”她的声音带着绝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知道我父亲是个酒鬼,知道他打我母亲,知道他烫伤了我的肩膀?”
程远背对着她,肩膀在微微发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沙哑的声音说:“是。”
这一个字,像一把锤子,砸碎了蓝心悠所有的伪装和侥幸。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伤疤不是前公司虐待造成的,知道她手机相册里那些秘密善举背后的挣扎,知道她所有的坚强和脆弱。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是不是觉得我和我父亲一样不堪?”
“不是的!”程远转过身,眼眶通红,“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蓝心悠看着他,突然觉得很累。她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程远站在床边,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拿起那件浅灰色的羊绒披肩,轻轻盖在她身上。“有事叫我,”他的声音很轻,“我就在外面。”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蓝心悠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知道,有些事情,从今天起,再也回不去了。而那些隐藏在时光里的秘密,终将像这道未凉的排骨汤一样,慢慢揭开最滚烫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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