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法庭的铁门像块生锈的棺材盖，蓝心悠撬开锁芯时，指尖被铁锈划破，血珠滴在门把手上，洇开朵细小的红。通风管道的轰鸣声掩盖了她的脚步声，她贴着冰冷的岩壁往前挪，靴底碾过碎玻璃的脆响在空荡的甬道里回荡。
法庭中央的穹顶挂着盏吊灯，灯泡忽明忽暗，光线在程远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坐在被告席上，双手被反铐在椅背上，黑色衬衫的领口敞开，露出锁骨处的针孔——是“空白针”的注射痕迹，程远在精神病院传递的纸条里提过，这种药物能精准删除指定时间段的记忆，副作用是会引发剧烈头痛。
“程远。”蓝心悠压低声音喊他，右手按在腰间的消防斧上，这是她从戏院道具间找到的，斧刃还留着上次劈开程家老宅门的豁口。
程远缓缓抬头，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他的目光扫过蓝心悠的脸，又落在她右肩的疤痕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语气却冷得像淬了毒：“你是谁？”
蓝心悠的心脏骤然缩紧。她解开风衣扣子，露出里面的旧毛衣——是三年前雪夜被他救下时穿的那件，袖口磨出了毛边，还沾着当时未干的血迹。“你看这件衣服，记得吗？你把我从周世坤手里救出来，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
程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忆，但眼里的陌生感没有消退。“抱歉，我不认识你。”他移开视线，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疏离，“我想你认错人了，或者……”他顿了顿，嘴角勾起抹嘲讽，“又是哪个想借程家炒作的女明星？”
这句话像把冰锥，狠狠扎进蓝心悠的胸口。她想起程远铁盒里的照片，想起他十年如一日的注视，想起戏院地下室里那句“我活着，只为等你成为真正的你”——难道这些记忆，真的能被一针药物彻底抹去？
法官席上的阴影里传来低笑，蛇纹手表的表链碰撞声越来越近。“蓝小姐真是情深义重。”法官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像砂纸擦过金属，“可惜啊，‘空白针’的效力远超预期，现在的程远，只记得五年前的事——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个叫蓝心悠的记者。”
蓝心悠猛地转头，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亮法官手腕上的蛇纹手表。表盖的红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映出她肩上的疤痕——形状竟与手表的蛇头轮廓惊人地相似。
“你对他做了什么？”蓝心悠握紧消防斧，指节泛白。
法官缓缓站起身，黑袍下摆扫过地面，露出双红色高跟鞋，鞋跟处沾着新鲜的泥土——和精神病院花园的土质一致。“做了件让他‘解脱’的事。”法官从法袍里拿出两个信封，扔在被告席前的地上，“左边是记忆恢复剂的配方，右边是你父亲的无罪证明。选一个，或者……”
蓝心悠没等他说完，弯腰捡起两个信封。纸张边缘粗糙，显然是临时打印的。她拆开左边的信封，配方上的化学式让她瞳孔骤缩——和程母实验室里那瓶“给需要第二次生命的人”的解药，有着相同的分子结构。
“选好了吗？”法官的声音带着恶意的催促，“提醒你，‘空白针’的副作用会在两小时后爆发，到时候就算有配方，也救不了他的大脑。”
程远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额头上渗出冷汗，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面，指甲缝里嵌进木屑。蓝心悠认出这个动作——他每次头痛发作时都会这样，十年前在面馆偷偷帮她父亲修水管，被扳手砸到手指后，也是这样抠着桌腿忍疼。
肌肉记忆没消失。这个念头像道微光，突然照亮了蓝心悠的思绪。
她将两个信封叠在一起，塞进嘴里，用力吞咽。纸张划破喉咙的刺痛让她眼眶发红，却死死盯着法官：“我选第三条路——掀翻这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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