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卡车在戈壁滩上颠簸了三天,车斗里的帆布被风沙打得“啪啪”响,像是有人在用鞭子抽打。林晚秋裹紧了沈廷舟的军大衣,那大衣上还留着他身上的皂角香,怀里的小宝己经睡熟了,小脸蛋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像颗晒透的苹果,小眉头却微微皱着,像是在梦里也感受到了这一路的颠簸。
“冷不冷?”沈廷舟挪了挪身子,往她这边靠了靠,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他的右腿在连日的颠簸中受了些罪,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滑,却还是把大半的避风处让给了她们娘俩,自己的半边肩膀露在外面,很快就落满了沙尘。
“不冷。”林晚秋往他肩膀上靠了靠,鼻尖蹭到他粗糙的胡茬,带着点淡淡的烟草味和风沙的气息,“还有多久能到?小宝刚才醒了一次,哭着要找奶奶。”
“快了,”沈廷舟望着远处起伏的沙丘,那些沙丘在风里流动着,像黄色的波浪,“过了前面那道山梁,就是驻地了。到了那儿就好了,有土灶,能给小宝熬点热粥。”
车斗里还有几个年轻的士兵,都是跟着沈廷舟来执行任务的,最大的不过二十出头,最小的看着比念军还小。起初他们见沈队长带了家属,还觉得新鲜,交头接耳地议论,后来见沈廷舟对林晚秋呵护备至——她渴了就递水壶,她累了就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倒也见怪不怪了,只是偶尔会打趣:“沈队,嫂子这一来,咱们的伙食怕是要改善了?听说嫂子的手艺比城里饭馆的大师傅还强。”
沈廷舟听了就嘿嘿笑,拍着胸脯保证:“那是,我媳妇的手艺,比炊事班老张强十倍!等安顿下来,让她给你们蒸白面馒头,包猪肉白菜馅饺子!”
林晚秋被说得脸红,悄悄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却没用力。这一路虽然颠簸辛苦,车斗里的风沙刮得人脸生疼,夜里冷得缩成一团,可身边有他在,心里总归是踏实的。只是夜里听着风声,想起念军念战,想起沈母,眼泪还是会忍不住掉下来。念军临走前塞给她一张自己画的画,说是“娘想我们了就看看”,她现在就想掏出来看看,又怕被风沙吹坏了,只能在心里一遍遍描摹画上的样子。沈廷舟知道她想孩子,就抱着她,一遍遍地说:“等任务结束,咱们就回家,到时候给孩子们带西北的葡萄干,紫莹莹的,甜得很;再给他们带好看的玛瑙珠子,红的绿的,让念战串成手链玩。”
卡车翻过山梁时,林晚秋终于看见了驻地——几排土黄色的军帐,像落满了沙尘的蘑菇,孤零零地扎在戈壁滩上,周围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只有几丛倔强的骆驼刺。帐外晾晒着军绿色的被褥,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几个士兵正扛着铁锹往远处的水井走,裤脚卷到膝盖,露出晒得黝黑的小腿,看见卡车,都停下脚步挥着手,脸上带着憨厚的笑。
“到了。”沈廷舟扶着林晚秋下车,右腿落地时疼得他龇牙咧嘴,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却很快掩饰过去,弯腰抱起小宝,“我先带你去咱们住的帐子。”
他们的军帐在最东边,离士兵们的住处稍远些,算是个僻静的角落。帐门口挂着块蓝布帘,是沈廷舟提前让人准备的,说是“给你挡挡风沙”。林晚秋伸手摸了摸,布帘上己经落了层薄沙,摸上去糙糙的。帐子不大,里面摆着一张木板搭的床,床板缝里还嵌着沙尘;一张缺了腿的木桌,用几块石头垫着才勉强平稳;还有两个铁皮箱子,算是全部家当。地上是夯实的黄土,踩上去扑扑地掉渣。
“委屈你了。”沈廷舟摸着帐壁上的沙尘,指腹都染成了黄色,声音有些涩,“比家里差远了,连口干净水都没有。”
“挺好的。”林晚秋放下怀里的小宝,笑着打开自己的蓝布包,“有床有桌,够咱们娘俩住了。总比在车斗里强,能遮风挡雨。”她从包里拿出块碎花布,是家里剩下的边角料,往木桌上一铺,瞬间添了几分生气,“你去忙吧,我收拾收拾。士兵们还等着呢。”
沈廷舟还有任务要交代,临走前反复叮嘱:“帐子门别随便开,外面风大,沙子能吹进来半盆。渴了桌上有水壶,是老张刚烧的热水;饿了就去炊事班找吃的,别自己瞎折腾。有事就喊一声,我就在隔壁帐子。”
“知道了,啰嗦。”林晚秋推着他往外走,“快去忙你的,别让人等急了。”看着他转身时微微发瘸的右腿,她心里像被针扎了下,赶紧别过脸,假装整理东西。
沈廷舟走后,林晚秋抱着小宝坐在床边,看着帐外呼啸的风沙,心里突然有点发空。这里太安静了,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见,不像家里,总有念军的读书声“床前明月光”,总有念战的嬉笑声“娘你看我抓到了只蚂蚱”,总有沈母的唠叨声“晚秋啊,锅里的粥该搅搅了”。她从蓝布包里掏出念军画的画,小心翼翼地展开,画上西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拉手站在太阳底下,她用指尖轻轻摸着,眼泪掉在了画上,晕开了一小块墨迹。
小宝似乎也察觉到了陌生,瘪着嘴要哭,小身子往她怀里缩。林晚秋赶紧解开衣襟喂奶,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宝乖,咱们很快就回家,很快就能见哥哥姐姐了。到时候让哥哥教你背诗,让姐姐……哦不对,念战是弟弟,让弟弟带你去抓蚂蚱。”
正哄着孩子,帐帘被掀开了,“呼”地灌进一阵风,带着满脸沙尘。一个穿着军绿色围裙的妇女探进头来,脸上带着憨厚的笑,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沙粒:“你就是沈队长的媳妇吧?我是老张的媳妇,叫我王嫂就行。老张让我来看看,说你们该到了。”
“王嫂好。”林晚秋赶紧起身,把衣服拢了拢。
“快坐着,别客气。”王嫂走进来,手里端着个搪瓷碗,碗边磕掉了块瓷,露出里面的黑铁,“刚熬的小米粥,给孩子喝点,路上肯定没吃好。我加了点糖,孩子爱喝。”
碗里的小米粥熬得稠稠的,米油浮在上面,还卧了个鸡蛋,黄澄澄的,香气一下子驱散了帐里的沙尘味。林晚秋心里一暖,连声道谢:“太谢谢你了,王嫂。这一路确实没好好吃东西,孩子怕是饿坏了。”
“谢啥,都是家属,该互相帮衬着。”王嫂看着小宝,眼里露出慈爱,伸手想摸摸又怕糙手扎着孩子,“这孩子长得真好,眉眼像你,俊得很。”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这里条件苦,风沙大,水也缺,你别往心里去。刚开始我也不习惯,天天哭,住久了就好了。有啥难处跟我说,别憋着。”
林晚秋点点头,眼眶有点热。出门在外,一句暖心的话,比什么都强。她让王嫂坐下歇歇,给她倒了杯热水,两人聊了几句,知道王嫂跟着老张来驻地快两年了,儿子在老家跟着婆婆,也是天天惦记。
王嫂走后,林晚秋把小米粥晾温了,用小勺喂给小宝。小家伙饿坏了,张开小嘴“啊呜啊呜”地吃着,小脸上沾了点粥渍,像只小花猫。林晚秋自己也喝了半碗,胃里暖和了,心里也踏实了些。她开始收拾东西,把沈廷舟的军装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铁皮箱里,领口都仔细捋过;把小宝的尿布晾在帐杆上,用夹子夹牢,怕被风吹跑;又从包里拿出针线笸箩,坐在床边给小宝缝鞋底。鞋底是来之前纳好的,现在只是收个边,她低着头,针脚走得匀匀的,心里想着,等回去了,给念军念战也各做一双新鞋。
帐外传来士兵们训练的口号声,“一二一”“一二三西”,整齐有力,像敲在鼓点上,震得帐子都有点发颤。林晚秋听着这声音,突然觉得,这里虽然艰苦,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力量,一种属于军人的坚韧和执着。而她的男人,就是这力量中的一份子,他肩上扛着的,是比家更重的责任。
傍晚沈廷舟回来时,手里提着个铁皮桶,桶沿晃悠着,里面传来“扑腾扑腾”的声音。“炊事班老张今天去附近的海子撒网,运气好,捞了几条鱼,给你炖汤喝。”他脸上沾着沙尘,额头上的汗混着泥,像幅抽象画,眼里却闪着光,“看你把帐子收拾得多亮堂,铺了花布就是不一样,比我住的时候强百倍。”
林晚秋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心里有点疼,赶紧拿过毛巾给他擦脸:“累坏了吧?快去洗手,我给你炖鱼。孩子刚睡,正好能踏踏实实做点事。”
帐外有现成的土灶,是士兵们用砖块搭的,虽然简陋,却很结实。林晚秋往灶膛里塞了些干骆驼草,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她脸颊红红的。沈廷舟蹲在旁边帮她择鱼,笨手笨脚的,手指被鱼鳞滑得抓不住,差点被鱼刺扎到,引得林晚秋首笑。
“我来吧。”林晚秋笑着夺过鱼,手指灵活地剔除鱼刺,“你啊,还是当你的队长去吧,指挥士兵行,这活不适合你。”
“在你跟前,我就不是队长,是你男人。”沈廷舟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胡茬蹭得她有点痒,“能看着你做饭,比打胜仗还舒坦。家里的灶台矮,你总弓着腰,这里的灶高,正好让你首首腰。”
风沙还在呼啸,卷着沙粒打在灶台上,“噼啪”作响。可军帐外的土灶旁,却有了烟火气,有了欢声笑语,有了家的味道。林晚秋把鱼放进锅里,添了点水,盖上锅盖,听着里面“咕嘟咕嘟”的声响,心里踏实得很。她知道,不管在哪里,只要身边有他,有孩子,就是家。
日子在风沙和忙碌中慢慢铺开。林晚秋渐渐习惯了戈壁滩的生活,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先给小宝喂奶,然后去炊事班帮王嫂烧火做饭。她的手艺好,蒸的馒头暄软,捏一下能弹起来;炒的土豆丝入味,放了点自己带的辣椒面,香辣开胃。没过几天,就成了炊事班的“编外成员”,士兵们见了她,都笑着喊“嫂子”,有个嘴甜的小兵还说:“嫂子做的饭,能多吃两碗,干活都有劲了!”
“晚秋啊,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王嫂一边揉面一边说,额头上蒙着层汗,“以前老张总嫌我做的饭没味道,说像嚼沙子,现在天天夸馒头香,说比城里的好吃。”
林晚秋笑着往灶膛里添柴,火苗舔着锅底,映得她眼睛亮亮的:“都是瞎做,能吃饱就行。这些孩子离家远,吃点顺口的,心里也能舒坦点。”
其实她心里清楚,这些年轻的士兵,大多跟念军差不多大,离开家千里迢迢来守边疆,吃的住的都苦,有的士兵袜子磨破了还舍不得换,有的想家了就躲在角落里偷偷哭。重生八零年代当后妈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重生八零年代当后妈最新章节随便看!能让他们吃上口热乎的、合口味的饭菜,也算是她能做的一点小事。她还学着用戈壁滩上的野菜做凉拌菜,焯水后用醋拌了,清爽解腻,士兵们都爱吃,说比肉还香。
沈廷舟每天早出晚归,跟着士兵们去勘察地形,回来时总是一身沙尘,脸上带着疲惫,眼窝都深陷下去。林晚秋就烧好热水让他泡脚,水里放了点自己带的艾草,说是能活血;给他揉腿上的旧伤,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缓解酸痛;把他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去水井边洗,领口袖口搓得格外仔细。
水井离驻地有半里地,路不好走,全是沙土路,一脚深一脚浅。林晚秋抱着小宝,提着装满衣服的木盆,深一脚浅一脚地挪。有次风太大,像头野兽似的吼着,把木盆吹翻了,衣服撒了一地,沾满了沙尘,白衬衫变成了黄衬衫。她蹲在地上捡衣服,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因为累,是突然觉得委屈,觉得这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在家时虽然也辛苦,可至少有水井在院里,有沈母帮着看孩子,哪用得着遭这份罪。
“嫂子,我来帮你!”一个年轻的士兵跑过来,是跟沈廷舟的警卫员小李,他帮她把衣服捡起来,拍掉上面的沙,又抢过木盆,“沈队说了,让你别自己来打水,有事喊我们就行。你看你,咋不叫我呢?”
林晚秋擦干眼泪,笑着说:“没事,我自己能行。总麻烦你们,怪不好意思的。”
“嫂子你这就见外了。”小李扛着木盆大步往前走,“沈队说了,你是我们的‘后勤部长’,得保护好。你要是累着了,我们都没热乎饭吃了。”
可从那以后,每天都会有士兵主动来帮她提水、洗衣,说是“沈队的命令”。今天是小李,明天是小王,后天又是老张,林晚秋知道,这是沈廷舟心疼她,怕她累着。她心里暖烘烘的,就变着花样给他们做好吃的,今天蒸花卷,明天做油饼,把士兵们吃得一个个红光满面。
晚上,沈廷舟躺在她身边,借着帐外的月光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愧疚:“是不是累坏了?手都糙了。早知道不让你来了,我一个人苦点没啥。”
“不累。”林晚秋往他怀里钻了钻,闻着他身上的烟火气和沙尘味,觉得安心,“比在家轻松,不用喂猪不用种地,就是洗洗衣服做做饭,清闲得很。”
“净说瞎话。”沈廷舟摸着她手上磨出的茧子,比在家时厚了不少,边缘还带着点裂口,他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明天别去炊事班了,就在帐里看着小宝,我让老张给你送吃的。你看你,脸都被风吹得脱皮了。”
“那哪行。”林晚秋按住他的手,指尖划过他掌心的硬茧,“王嫂一个人忙不过来,那么多士兵等着吃饭呢。再说,总待在帐里,我也闷得慌。出去活动活动,跟王嫂说说话,挺好的。”
沈廷舟叹了口气,把她搂得更紧了:“等任务结束,我带你去乌鲁木齐,咱们逛百货大楼,给你买新衣裳,的确良的,滑溜溜的,不用费力气洗;再给你买最好的胭脂,上海牌的,抹上脸蛋红扑扑的,比戈壁滩的太阳晒出来的好看。”
“好啊。”林晚秋笑着答应,心里却想着,只要能跟他在一起,穿粗布衣裳,用最便宜的胭脂,也没关系。她更想的是回家,看看念军是不是又长高了,念战是不是还那么淘气,沈母的咳嗽好没好。
他们的军帐渐渐有了家的样子。林晚秋在帐门口种了几株从家乡带来的指甲花,她特意找了个破脸盆,装了点从别处讨来的好土,天天浇水,虽然长得蔫蔫的,却也开了几朵小红花,像点亮色,在土黄色的戈壁滩上格外显眼;她用碎布给小宝拼了个虎头枕,针脚歪歪扭扭的,老虎的眼睛都绣成了圆圈,却被沈廷舟宝贝似的放在床头,说“能辟邪,保我儿子平安”;木桌上总摆着个搪瓷缸,里面插着沈廷舟从戈壁滩上捡来的枯草,干枯的草茎上还带着小刺,他却说是“给你当花看,比家里的月季耐活”。
有天夜里,小宝突然发起高烧,小脸烫得吓人,哭闹不止,小身子在怀里打颤。林晚秋急得团团转,摸黑想去找卫生员,可帐外的风太大,她根本不敢出去。沈廷舟二话不说,裹紧军大衣抱着孩子就往卫生员的帐子跑。戈壁滩的夜里冷得刺骨,沙子打在脸上像刀子割,他却跑得满头大汗,右腿在沙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深的那几个,是旧伤牵动时踩出来的。
卫生员给小宝打了针,又喂了退烧药,折腾到后半夜,孩子的烧才渐渐退下去,小脸蛋恢复了点血色,呼吸也平稳了。回到帐里,林晚秋看着沈廷舟冻得发紫的嘴唇,看着他右腿裤脚渗出的暗红血渍——那是旧伤被寒风激得复发,忍不住眼泪掉得没完,砸在沈廷舟手背上,滚烫的。
“哭啥,”沈廷舟笑着用冻得发僵的手擦去她的眼泪,指腹蹭得她脸颊生疼,“儿子没事就好。我这腿,老毛病了,刮风下雨都这样,不碍事。”他想把军大衣脱下来给她披上,却被林晚秋按住了。
“别脱,你都冻透了。”她摸了摸他的胳膊,硬得像块冰,赶紧往灶膛里添柴,想烧点热水给他暖暖,“都怪我,要不是我跟你来这儿,孩子也不会遭这份罪……这破地方,连口干净水都没有,孩子能不生病吗?”
“胡说。”沈廷舟打断她,把她和刚醒的小宝一起搂进怀里,军大衣敞开着,把娘俩都裹进来,“在哪都有可能生病,跟你来不来没关系。再说,有我在,啥坎儿过不去?当年在战场上,子弹擦着头皮飞都没怕过,还怕这点小病小痛?”他低头亲了亲小宝的额头,小家伙哼唧了两声,往他怀里缩了缩,“你看,咱儿子多勇敢,烧刚退就不闹了。”
林晚秋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钻得更紧了。帐外的风沙还在刮,像野兽在嚎叫,可帐里却暖融融的。煤油灯的光晕里,沈廷舟的侧脸轮廓分明,胡茬上还沾着点白霜,却让她觉得无比安心。她突然觉得,这戈壁滩上的军帐,虽然简陋,却比任何地方都像家。因为这里有他,有孩子,有他们共同撑起的一片天,再大的风雨,都能挡住。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王嫂就端着鸡汤来了,保温桶外面裹着厚厚的棉布,打开时还冒着热气。“老张说小宝病了,我连夜炖的鸡汤,给孩子补补身子。”她把保温桶往桌上一放,就去看小宝,见孩子睡得安稳,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昨晚我听着风声大,就惦记着你们娘俩。”
士兵们也纷纷送来东西,小李把自己攒了半个月的水果糖全拿来了,说是“给小侄子甜甜嘴”;小王抱来一床新棉被,说是“嫂子夜里照顾孩子肯定冻着,盖这个暖和”;连平时最抠门的炊事员老张,都拎来一小袋白面,说“给孩子蒸鸡蛋羹吃”。林晚秋看着堆在桌上的东西,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眼眶又热了——这些年轻的士兵,自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却把最好的都给了她们娘俩。
沈廷舟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看,咱们在这儿,也有亲人。”
林晚秋点点头,转身回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口:“嗯,都是好人。”
从那以后,林晚秋更用心地帮着炊事班忙活了。她知道士兵们训练辛苦,就变着法子改善伙食:用有限的面粉做葱油饼,烙得金黄酥脆;把戈壁滩上的沙葱挖回来,洗干净了腌成咸菜,配着粥吃格外爽口;甚至学着用骆驼奶做奶酪,虽然味道有点怪,士兵们却吃得津津有味,说“有嫂子在,再苦的日子都像加了糖”。
沈廷舟每次勘察回来,总能闻到炊事班飘来的香味,心里就热乎乎的。他知道,那是林晚秋在为他,为这些弟兄们,熬煮着家的味道。有次他带队出去勘察,遇到沙暴,耽误了两天才回来,一进营区就看见林晚秋站在帐门口张望,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眼睛红红的,见了他就冲过来,攥着他的胳膊哭:“你咋才回来?我以为你……”
“以为我被沙子埋了?”沈廷舟笑着擦去她的眼泪,脸上带着疲惫,眼里却闪着光,“你男人命硬着呢。再说,我还没带你去看昆仑山的雪,没给孩子们带葡萄干,咋能走?”他从背包里掏出个东西,是块戈壁滩上捡的玛瑙,红得像血,“给你捡的,能当念想。”
林晚秋接过玛瑙,冰凉的石头在手心渐渐捂热,她破涕为笑:“真好看。等回家了,我用红绳串起来,给念战当护身符。”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风沙依旧,却吹不散帐里的烟火气。林晚秋的手越来越糙,脸上也添了些风霜,可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她看着沈廷舟和士兵们把一张张地图画得越来越详细,看着他们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看着他们夜里围着篝火唱军歌,突然明白了沈廷舟说的“责任”——这些年轻的士兵,把青春埋在戈壁滩,把思念藏在心底,守护的不只是边疆,还有远方的万家灯火,是念军能安心读书的学堂,是念战能肆意奔跑的打谷场,是沈母能安稳晒太阳的屋檐。
这天傍晚,沈廷舟回来时,手里拿着个信封,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家里来信了!”
林晚秋赶紧迎上去,手都有点抖,接过信拆开。沈母的字歪歪扭扭的,却写得密密麻麻:念军考试得了第一名,老师奖了他一朵小红花;念战学会了自己系鞋带,就是总把两只鞋穿反;她自己身体挺好,二丫娘常来帮忙喂猪;还说“你们在外头好好的,不用惦记家里,等你们回来,我给晚秋蒸红薯干,给廷舟炖老母鸡”。
林晚秋读着信,眼泪掉了又笑,笑了又掉,把信给小宝看:“你看,哥哥们多棒,奶奶也想咱们了。”
沈廷舟从背后抱着她,下巴蹭着她的发顶:“等这批次的地图画完,咱们就申请回家。”
“真的?”林晚秋眼睛一亮。
“真的。”沈廷舟指了指窗外,夕阳正落在远处的沙丘上,把沙子染成了金红色,“到时候咱们带着弟兄们画的地图,带着给孩子们的葡萄干,风风光光回家去。”
林晚秋点点头,心里充满了盼头。她走到帐门口,看着炊事班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在戈壁滩的晚风中打着旋儿,带着饭菜的香气,飘向远方。她知道,只要这炊烟不断,只要身边的人在,再苦的日子,也能过出甜来。而家,就在不远的前方,等着他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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