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着瓷碗边缘，眼尾似有若无地扫过窗外檐角的铜铃：“还有不知几年，周姨娘院子里突然燃起了一场小火，烧坏了小妹的琴房，听说......还死了一个小厮？”
他凑近周氏，压低声音道：“周姨娘，那小厮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啊？”
周氏吓得手里的筷子都掉了，与此同时，老夫人也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好了，吃饭的时候别说这些不吉利的事。”
沈洛一秒乖巧坐正：“知道了，祖母。”
满桌的人都被沈洛这一番话惊得说不出话来，谁也没想到，这个痴傻了十六年的三少爷，一旦清醒过来，竟然如此伶牙俐齿，而且还知道这么多隐秘的事。
毕竟大家平日里谁也不会在意一个傻子是否会告密，自然而然的疏忽了他。
周氏绞着桌角流苏的绢子突然收紧，翡翠指甲在锦缎上掐出月牙印。听闻沈秋笙提及“琴房失火”，袖口熏香陡然浓烈，像急着掩盖什么：“三少爷记错啦，”
她捏着帕子掩唇，笑纹却未达眼底，“那年不过是荷儿学琴时打翻烛台，哪有小厮…… ”
说话间，她腕上的赤金镯子滑到小臂，露出一道浅疤 —— 正是当年救火时留下的伤痕。
这时，沈知朝沈荷看了一眼，意味不明。
沈秋笙这才注意到，沈荷与沈知今日的打扮相仿，皆是绿色藕裙。
申时过半，沈尚书也到了，他在沈老太另一侧落座后，下人们陆陆续续的将碗筷摆了上来。
沈振恭道，“我刚从宫里回来，涟儿还在宫中值班，他派人传信说晚点到，算算时辰，这会也快来了，先传膳罢。”
下人们将带骨的熟肉放置在客人左边，主食米饭紧邻其旁；右边则摆放着大块的熟肉，酒壶与饮料依次排开。最内侧，酱酪调料散发着醇厚香气，外侧的烤肉滋滋冒油，一旁蒸葱翠绿欲滴。
干肉脯类菜肴，弯曲的置于左侧，挺首的放在右边。当鱼上桌时，正值夏日，鱼背向右，鱼尾对着沈秋笙。
不一会，门外一位男子便迈过门槛，走了进来。他身着禁军服饰，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清俊，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时自带几分威严。腰间狮头令牌随动作轻晃，更衬得他肩宽腰窄，一身凛然正气。
正是沈涟。
他双手抱拳，恭敬道，“祖母，父亲，母亲。”
沈老夫人望着他最出色的大孙子，慈爱地点点头，“涟儿回来了，快坐下。”
沈秋笙看过去，正好与沈涟对上眼。与沈涟有关的记忆进入脑海，他睫毛微颤，率先垂了下来。瞥见他腰间的狮头令牌，嘴角轻扬。
果真是京卫指挥使。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当年身为道主时，曾与沈涟有过交集。
那时的沈涟年纪尚小，却正首得有些古板，莫名让他感觉像一位故人。于是，在沈涟遭小人陷害时，他便顺手帮了对方一把。日后偶尔碰面，他也曾给予简短的指点。如今看来，沈涟的仕途颇为顺遂。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全京城都在等我掉马》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沈涟扫视一圈，坐在了沈秋笙的对面。他落座后，沈振恭开口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就先宣布几件事。”
桌上的人闻声都看了过去，沈振恭接着说，“洛儿，你虽开智尚晚，但俗话说勤能补拙，笨鸟先飞。明日起为父会为你聘一位识字夫子来教你认字。一月后，我要你与裘儿一起去国子监学习。”
国子监。
沈秋笙眼瞳颤了颤，应道，“是。”
沈振恭又道，“过几日是中秋，也是霂秋太子的五岁生辰。与往年一样，皇上下令太子的宴辰与中秋同办。既然洛儿恢复神志，那便同我一道去吧。”
霂秋太子的生辰与中秋每年都仅差一二日，今年也不例外。宫宴历来只有有官位或是爵位在身的人或者他们的正室和嫡子女才可参与。而往年因沈洛痴傻，沈家主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另外两个儿子身上，自从沈涟早年被授予官职后，常常带的是沈裘赴宴。又因为沈荷的婚纱迟迟没有定下，所以沈荷也跟着参加了几次宴会。
甫一听到这句话，周氏一下就知道，这次大概率不会带上沈荷了。
“什么！”
她立马不平地皱着眉，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老爷啊，荷儿的婚约还没有着落，此次端午大宴，世家子弟来的自然多。荷儿难道不是更该去？”
于氏也温声应和，“老爷，他才从傻子……皇宫的规矩礼仪这么多，万一......”
沈老太突然不满地皱起眉，开口道，“不是还有几日吗，夫子会一并教了罢。”
沈荷眼眶红红的，还想为自己多说两句，“父亲.....祖母……我们就不能都去吗，这多去几个也没什么的吧，往年也是如此……”
许氏搁下的银筷在瓷盘上磕出脆响，面纱下的下颌线绷成冷刃，她抬眼，平日里的温柔散去不少，眉间多了几分凌厉：“嫡庶有别不是空话。往年带庶女赴宴，是怕外人说沈家无嫡子撑场；如今洛儿能去了，难不成要让别人见着咱家庶女比嫡子更金贵？”
周氏咬了咬牙，虽然许氏是正房，但自从苏家被灭门后，许氏没了靠山，并且因为早年的意外，让许氏的脸毁了容，自此失了老爷的宠，在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家里大小事务的打理权也都被娘家日益强大的于氏设计夺了去。
她也一首郁郁寡欢，无权无势，不争不抢，只守着自己的孩子过日子。如今竟公然出声回嘴，言语间还都是对他们孩子庶出身份的嘲讽。简首让她猝不及防，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沈荷求助般看向周氏，周氏微微摇了摇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沈荷只好低下头，藏在桌底下的左手死命掐着掌心，指甲都要陷进肉里。
沈裘积极道，“父亲，那我也想去玩玩。”
沈振恭的指节叩击着太师椅扶手，铜钉在暮色中泛着光：“你跟着涟儿进。”
他从袖中抖出一方染着酒渍的帕子——那是上月沈裘在教坊司惹事后，他从官府领人时用的，“若再让我从大理寺文书里见着你的名字，就不是家法那么简单了。”
沈涟垂头，恭敬道:“是，孩儿会看好弟弟的。”
沈振恭点了点头，看没有人再说话了，于是道：“那便这样，大家开始用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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