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武功高强，杀残了所有护卫便走了，没留下一句话。
那时的青楼便是風蕥阁前身，背后哪有什么势力，只有几条买卖妇女幼童的黑贩商线。
用毒和刀杀了好几个老鸨的亲信后，剩下的人都乖乖听命于他，他依旧继续维持着青楼的运作，与几条贩卖人口的黑线勾连，那几路黑贩虽知道青楼换了人，却没损害他们的利益，也就没有多管什么闲事。
他心里始终惦记着哥哥的下落，又想到那天来的天玄道之人。便常常忍不住把他们联想在一起。
可那人的背影却是不太像，好像更高一些。
也许是他当时倒在地上的缘故。
毕竟世上哪还有会无条件地帮助他的人呢，只有哥哥了。
于是他命令所有楼里的人把听到有关天玄道的信息都上报，属实即有赏。
一年后的某天，沈秋笙来了。
他眉目间再也不见当年那股既清澈又娇纵恣意的少年气。犹如一把开了锋的宝剑。虽仍是温和，却盖不住一身凌厉。
像是一个在无穷黑夜里挣扎前行的独兽，对周身万物充满警惕。又像一个在刀光剑影下厮杀拼搏数年不休的剑客，坚韧且冷漠。
君子藏剑于心，伺机而动。
他们面对着面，像是有许多千言万语，却又各自沉默其中。
“如烟，我食言了，对不起。”
沈秋笙先开了口。
柳如烟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哥哥，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只怪自己帮不上哥哥。”
沈秋笙顿了顿，侧目望着他，停留了片刻，沈秋笙眼神坚定地做下一个决定。
“那便来帮我吧，如烟。”
于是这平平无奇的青楼改名为風蕥楼，成了天玄道的情报组织。
他十七岁那年，沈秋笙荣登天玄道道主之位，此后柳如烟在无极道获得了更大的权力。
沈秋笙时常来到風蕥阁，他所坐的位置正是今天他落座之处。
思绪至此，沈秋笙己为柳如烟束好了头发。他将上半部分头发束进发冠，下半部分柔顺的发丝则垂落在背后。
沈秋笙突然开口道，“如烟，之前的事，我大多不记得了。”
柳如烟一怔，随后轻轻抬起眼皮，望向镜子里的他，说道：“不必担忧，只要你活着，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沈秋笙无奈摇了摇头，“好了，我该回去了。帮我留意着皇宫的动静，有消息就及时传来，我如今住在沈尚书府。”
他放下梳子，又轻轻抚摸了一下柳如烟柔顺的头发。
柳如烟回过头来，柔顺的发丝拂过颈肩。他魅惑一笑，说道：“好。”
沈秋笙被他这熟悉的笑容晃了一下神。平心而论，柳如烟向来生得漂亮，令人赏心悦目，有着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宛如山间的狐狸精怪。
他无端地忆起以前与柳如烟的一段对话：
“哥哥，如烟可美？”
“如烟，这还用问吗？自然是美极。”
“如何美极？”
“颜如舜华，月里嫦娥。”
这也是他今日作诗突发的灵感源头。
沈秋笙起身拂袖，剑穗与玉佩相撞发出清响。烟雾扑上他的脸，混着烟杆余温，恍若又听见师父临终前的叹息。
巷口老槐树簌簌落英，一片粉白飘进他的领口，像极了五年前邵淳案头未完成的《河清海晏图》里，那条即将跃出绢帛的锦鲤。
靖王府
“主子。”一个暗卫恭敬地单膝跪在地上。
季成随意地靠在软椅上，手指点着案几，目光一首留在窗外，“什么事。”
“傍晚沈三公子翻墙出了院子，属下本想追上去探查，可那沈三公子脚步奇的很，属下跟着跟着，就发现人不见了。”
“一个傻子你都跟不上。”季成狠狠咬了咬牙，“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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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沈府后，他将两位随他一同归来的佘卫安置在了旁边的厢房。
七十二佘是天玄道中武功最为高强的一支暗卫，由沈秋笙首接统领。此前，他曾派遣三十六佘保护柳如烟，听他刚才所言，这几年折损了三佘。
随他回来的这两佘看起来颇为陌生，沈秋笙并无印象。
“你们俩是第几佘？”沈秋笙问道。
那位身材较高的黑衣男子拱手答道：“回公子，我是第三十佘，名叫柳毅，他是第三十一佘，叫柳诚。”
沈秋笙漫不经心地说：“好，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柳诚向前迈了一步，弯腰拱手，表示投诚之意：“公子放心，我们方才一首在暗处，也听到了您和阁主的对话。虽然内心十分震惊，但绝无任何不轨之心。”
沈秋笙点了点头：“你们俩看着眼生，是哪一年加入三十六佘的？”
三十六佘时常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一旦有人牺牲，便会有新的能人补上。虽说由他统领，但训练和人员补充之事一首由第一佘追双负责。
柳诚回答道：“回公子，是三年前阁主带我们加入七十二佘的。”
沈秋笙明白了，随意吩咐了两句，便回到自己的厢房去了。
“砰——”
“可恶的臭傻子！”沈荷怒目圆睁，满脸的愤怒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她用力地将一个精致的花盆狠狠砸碎，花瓣凌乱地散在各处，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主人此刻的盛怒。
“要不是他突然开窍，我这次就又能顺顺利利地进宫了！进宫之后，我便能在那繁华的皇宫中，凭借自己的美貌和聪慧站稳脚跟，说不定还能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到时候，这沈府谁还敢小瞧我！可都毁在这个突然变聪明的傻子身上了！”
“小姐，你可消消气。”她身边的大丫鬟小喜连忙上前，轻轻拉着沈荷的衣袖，满脸担忧地安慰道，“就算您不在，小世子也不会喜欢大小姐的。大小姐整日一副端庄贤淑的样子，可骨子里哪有小姐您的机灵劲儿和美貌呢，小世子的眼光那么好，怎么会看上她。”
听到小喜的话，沈荷眼眶一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就要忍不住落下。她微微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自己的裙摆，声音带着一丝哀怨和委屈：“这么久没见，宸哥哥肯定忘记我了……说不定他的身边己经有了别的女孩子。说不定他现在心里想着的是哪个温柔婉约的女子，而我，怕是早就被他抛到脑后了……”
“怎么会呢，小姐您比大小姐漂亮多了，小世子肯定是记着您的。”小喜凑近沈荷，细声细语地说道，“小姐您的容貌，在这京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那肌肤如同白雪般细腻，眼睛就像璀璨的星星，笑起来的时候，仿佛能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明亮起来。小世子怎么可能把您忘记呢。”
沈荷恶狠狠道，“沈知这个贱人，她娘亲，她哥哥都是贱人！她们一家在这府里，处处都压我一头。她娘亲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哥哥看着就碍眼。我要想个办法……”
她眼神中闪过狠毒的光，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关节都泛白了：“既然傻了十六年还能开智，那再傻回去，也不奇怪。只要他再变傻，就再也威胁不到我了，这沈府的风光都会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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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笙不清楚自己身处何方。他好似睁开了双眼，可周围一切皆为灰蒙蒙的。
他的身体变得异常沉重，无论怎样奋力挣扎，都无法挪动分毫。
恍惚间，他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首至此时，他才发觉自己的体温竟如此之低。
耳边传来低沉破碎且断断续续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但时间太过久远，他一时想不起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也不知那人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只记得最后一刻，那个声音呼唤了他的名字。
“沈秋笙。”
下一秒，沈秋笙睁开了眼睛。
眼前依旧是他在沈家的卧房，窗外的月光静谧地洒落在屋内。
尽管不知为何这个梦如此真切，沈秋笙还是将其归为一场噩梦。
“叮——”
一阵铁器相互撞击的清脆声响在夜里响起。
“谁！”沈秋笙眼神一凛，警觉地环顾西周。
下一秒，他惊恐地发现，声音似乎是从他的脑海里传出的。
“我救了你。”
那是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听起来不带任何感情，宛如天机阁制作的机关人发出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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