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笙刚跨过东宫那道雕着缠枝莲的门槛,就见个明黄身影“嗖”地从廊柱后窜出来,五岁的太子季霂秋举着支鸡毛掸子,往他月白长衫上扫:“大胆狂徒!见了本宫竟敢不跪?”
本来己经做好太子可能会十分顽皮的心理准备的沈秋笙脚步倏地一顿,
这心理准备,貌似不够……
他低头一看,一个记忆里的季璟缩小版睁着圆圆的眼睛,仰头瞪他,小眉头拧成个疙瘩:“你就是那个沈洛?太傅说你会对对子?我看也不怎么样嘛,穿得像块刚蒸好的米糕!”
沈秋笙低头瞅了眼自己的月白长衫,确实干净得晃眼。他没接话,反倒弯腰捡起季霂秋脚边滚着的琉璃弹珠:“殿下的弹珠掉了。”
“要你管!”季霂秋一把抢过弹珠,突然伸出另一只没拿鸡毛毯子的手,往沈秋笙衣襟上抹——好家伙,那袖口沾着的墨汁,是刚从砚台里捞出来的。“给你添点颜色!”
“第一回合,”沈秋笙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弯腰捏住他后领,像拎小猫似的把人提起来,“殿下暗器失手,该罚抄《三字经》一遍。”
殿内的太监惊讶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毕竟从来没有人对小太子这么凶狠。
沈秋笙捞着太子走进屋内,太子便将身子一扭,从沈秋笙的手底下逃走了。
刚一落地,季霂秋便抓起案上的狼毫笔,蘸着墨汁就往沈洛脸上划:“让你管本宫!”
沈洛头一偏,笔尖擦着他脸颊过去,在身后的屏风上划出道黑杠。他反手将笔夺过来,蘸了点清水,在季霂秋鼻尖上点了个小水点:“第二回合,偷袭不成反被画鬼脸,罚抄两遍。”
季霂秋气得腮帮子鼓鼓的,转身就把砚台里的墨汁往沈洛砚台里倒:“本宫让你写不成字!”
墨汁“哗啦”一声泼进沈秋笙的砚台,黑稠的汁液漫过砚边,滴在案上晕开一小片墨渍。季霂秋叉着腰,下巴抬得老高:“看你怎么写字!”
沈秋笙慢条斯理地抽了张宣纸,盖住那片墨渍,反手在太子脑门上轻轻一弹:“第三回合,破坏文具,罚抄三遍。”
“我不抄!”季霂秋把笔往地上一摔,“本宫是太子,你敢罚我?信不信我让父皇把你拖出去打板子!”
沈秋笙挑眉,故意拉长了调子:“哦?原来殿下不怕抄书,是怕我把你疏于学业的事告诉陛下啊。”他作势要往外走,“那我这就去御书房……”
“等等!”季霂秋突然喊住他,眼睛亮得像两颗浸了水的黑葡萄,小脚步噔噔噔跑到他面前,“你、你真要去告诉父皇?”
沈秋笙看着他那副又急又盼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这反应,哪是怕,分明是盼着皇帝能来管管他。看来皇帝平时不怎么关心他儿子,太子才用这种法子盼着父亲留意。他话锋一转,故意板起脸:“陛下日理万机,哪有空管这些?不如……我去告诉皇妃娘娘?”
“别!”季霂秋的气焰瞬间蔫了,耷拉着脑袋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兽,他磨磨蹭蹭地捡起地上的笔,不情不愿地爬到案前,“抄就抄,谁怕谁!”
沈秋笙憋着笑,看着他趴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字。
季霂秋握着笔,眼珠子却在沈洛和宣纸之间来回转。抄到第三遍“学而时习之”时,他突然把笔一搁,指着窗外:“先生你看!那只鸽子爪子上有红绳!”
殿内的丫鬟太监都往那看去,沈洛顺着他指的方向瞥了眼,哪有什么鸽子,只有只灰扑扑的麻雀蹲在墙头啄麦粒。
他没戳破,反倒点头:“确实稀奇。不过殿下抄书若能像看鸽子这般专心,说不定能抄出朵花来。”
“才不要抄出花!”季霂秋梗着脖子,手把笔一撇,张嘴就要哭,“呜呜呜啊啊,太傅昨天给我布置的千字文都还没背完,明天就要查了,背不完了啊……呜呜,今天还是我的生辰呜呜呜……”
沈秋笙无奈的按了按太阳穴,心里吐槽这苦差事到底是谁安排给他的,真是够狠啊。
他道,“行了行了,那你先背千字文。”
季霂秋还是在哭嚎,“呜呜呜,我一个人背不下来,我要你陪我一起背……”
下一刻,沈秋笙像变戏法一样往他张着的嘴里塞了一块蜜饯,他的哭声就如同被人掐断了一般,戛然而止。
沈秋笙无奈道,“行行行,我陪你一起背,你背一句我背一句。”
季霂秋嚼着芝麻酥,闻言终于笑了,那笑容越来越大,最后竟然笑出了一个鼻涕泡。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想要把那个鼻涕泡吸回去。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成功地把鼻涕泡吸了回去。季霂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嚼着蜜饯。
然而,他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实在是太丢脸了。为了转移注意力,他赶紧叼起一块桂花糕,边吃边晃着自己的短腿,看向沈洛,问道:“天地玄黄——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沈洛刚开口,小太子突然把蜜饯核吐他靴缝里:“错!该是‘天地蛋黄’!本宫昨夜梦见蛋黄拌饭,先生学问差!”
沈洛弯腰捡核,季霂秋又把砚台推歪,墨汁泼在《千字文》上:“现在字都哭花了,先生要赔!”
沈秋笙握紧拳头,忍无可忍。
“哦?是吗?”沈秋笙故作惊讶,“那是我记错了。这样吧,我先背一遍《千字文》给你听,你跟着写?”
季霂秋眼珠一转,突然点头:“好啊!但你要是背错一个字,就得学狗叫!”他偷偷摸过案边的戒尺,想等沈秋笙背错时,突然抽他手心。
沈秋笙哪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心里那点耐心快被磨没了,干脆往案边一坐:“不如咱们打个赌?”
“打赌?”季霂秋警惕地盯着他,“本宫是尊贵的太子,凭什么跟你打赌?”
“就赌《千字文》。”沈秋笙慢悠悠地说,“我背,你挑错。若是我错了,任凭你处置;若是你挑不出错,或是自己记错了……”
他故意停顿,看着太子的眼睛,“就得给我当一天书童,研墨铺纸,端茶倒水。”
“我才不!”季霂秋把戒尺往桌上一拍,“就算输了我也不认!”
“哎呀,”沈秋笙故作惋惜,“原来太子殿下输不起啊。也是,毕竟是金枝玉叶,哪能屈尊给旁人当书童呢?”他话锋又一转,声音压得低低的,“不过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说太子跟人打赌输了不认账,怕是连宫里的小太监都会笑话吧?”
季霂秋的脸涨得通红:“我才不怕!”
“那要是我偷偷在你脸上画满小乌龟,再领着所有人来看呢?”沈秋笙伸手在他脸颊边比划了一下,“到时候大家就都知道,太子不仅输了不认账,还是只小乌龟。”
“你敢!”季霂秋气得首拍桌子,想了半天,突然把小胸脯一挺,“赌就赌!本宫才不怕你!”
沈秋笙当即清了清嗓子,从头背起《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他背得又快又准,字正腔圆,连其中几个生僻字都咬得清清楚楚。
季霂秋拿着《千字文》的抄本,眼睛瞪得溜圆,手指在字上一个个点过去,半天也没找出错处。
等沈秋笙背到“谓语助者,焉哉乎也”时,他手里的抄本“啪嗒”掉在地上——一个错字都没有。
沈秋笙挑眉,冲他伸出手:“太子殿下,愿赌服输?”
季霂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攥着拳头瞪了沈秋笙半天,突然气鼓鼓地捡起地上的抄本,往他面前一递,声音小得像蚊子哼:“……铺纸!”
沈秋笙憋着笑,把宣纸推到他面前。小太子梗着脖子,拿起镇纸压在纸上,那模样活像只被按着头认错的小公鸡,偏又得硬撑着架子——这书童当得,可真是既委屈又倔强。
“呼。”他松了口气,今日总算能安分一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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