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盯着那油纸包看了半晌，喉结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终是从牙缝里挤出个 “嗯” 字。
沈秋笙当即眉开眼笑，手脚麻利地把芝麻酥摆在案上，又颠颠地跑去磨墨：“王爷放心，小的磨的墨，浓淡刚好，写起字来顺滑得很！”
墨锭在砚台里打着转，磨出的墨汁黑亮如漆。沈秋笙眼角的余光却瞟着廊下 —— 靖王的心腹侍卫秦风正垂手立在那里，玄色劲装衬得肩背挺首，像棵沉默的青松。
“秦风，”靖王忽然停了笔，指尖在舆图上点了点京郊的黑风口，墨点落在那道蜿蜒的河谷旁，“昨日收到急报，黑风口那伙山贼最近在粮仓附近踩点，怕是盯上了秋粮入库的路线。”
秦风垂眸应道：“是，属下己加派了三十名暗卫，伪装成粮队脚夫守在沿线。只是那伙人身手不弱，去年还劫过漕运，得防着他们声东击西。”
靖王“嗯”了一声，将卷宗往案上推了推，玄色袍袖扫过砚台边缘，带起一缕墨香：“让暗卫盯紧山腰那片老林——山贼惯会藏在松针堆里，夜里用磷火传信。告诉弟兄们，不必活捉，敢碰皇粮的，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廊外的风卷着几片枯叶撞在窗棂上，发出“沙沙”轻响。
沈秋笙磨墨的手顿了顿，墨锭在砚台里划出半道弧线，耳朵却竖得老高。
山贼，皇粮，又是粮，不知道与血阁的人有没有联系。
正听着，见靖王起身要去翻柜里的旧档，弯腰时玄色王袍的后摆被风掀起个小角，露出腰侧玉带的银扣 ，沈秋笙眼前一亮—— 机会来了！
他假装转身去取案角的宣纸，脚下 “不慎” 在金砖地的凹痕上一滑，身子往前踉跄半步，脚尖轻飘飘地擦过靖王的臀侧，快得像檐角掠过的燕影。
“沈、秋、笙！” 靖王猛地首起身，玄色袍角带起一阵风，回头时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冰棱。手里的卷宗 “啪” 地拍在案上，墨汁都震得溅了出来。
秦风也惊得瞪圆了眼，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把这胆大包天的家伙拖出去。
沈秋笙却立刻摆出无辜脸，手忙脚乱地扶着案沿：“哎呀王爷恕罪！小的脚滑！实在是王爷这翘臀…… 哦不，这站姿太挺拔，小的眼拙，没瞅准路！” 他拍着胸口，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小的给您赔罪了！”
【叮 —— 任务完成。奖励：解锁 “与靖王的记忆” 一套。】霜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调子。
沈秋笙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越发狗腿：“王爷您看，这芝麻酥都凉了，小的给您热热去？”
靖王气得额角青筋跳，指着门怒吼：“来人！把这登徒子拖出去杖毙！”
“王爷饶命啊！” 沈秋笙 “噗通” 跪下，抱着靖王的大腿就不撒手，“小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王爷您风姿卓绝，小的一时看呆了眼！您想啊，整个京城，谁有您这般气度？就连画上的潘安宋玉，见了您都得自愧不如！”
他仰头眨着眼睛，说得情真意切：“再说了，小的还能给您捶背捏腿、讲笑话解闷，您要是把小的杖毙了，谁给您磨这恰到好处的墨？谁给您带新出炉的芝麻酥啊？”
靖王被他这通胡搅蛮缠说得一愣，刚要发作，就听沈秋笙又喊：“而且小的死了，秦风侍卫得多孤单啊！小的还能陪他练练剑呢！”
秦风：“……” 他什么时候说要陪练了？
靖王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笑得一脸谄媚的沈秋笙，又瞅了瞅案上那盘芝麻酥，终是没忍住，一脚把人踹开：“滚起来磨墨！再敢胡来，本王剁了你的爪子！”
落月a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沈秋笙立刻连滚带爬地起来，嬉皮笑脸地继续磨墨：“哎！谢谢王爷！小的保证，下次绝对只看路，不看…… 咳咳，专心磨墨！”
墨锭在砚台里转得愈发匀净，墨香混着案上芝麻酥的甜气漫开来。沈秋笙瞅着靖王低头批阅奏折的侧脸，见他眉峰微蹙，便悄悄往砚台里添了点清水，继续研磨。待墨汁浓淡正好，他才在心里轻唤：“霜，把刚领的记忆调出来看看。”
【记忆片段载入中……】
眼前光影一晃，竟己是十年前的皇宫狩猎场。
彼时秋阳正好，漫山枫红铺得像条锦毯。二十岁的沈秋笙穿着月白袍，袖口绣着暗云纹，正倚在一棵老枫树下看书。
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响动，转头便见个九岁的少年立在不远处，青灰色皇子常服的领口歪着，手里攥着张弓。 正是年少时的靖王。
彼时靖王还未封王，是老皇帝的第五个儿子。
“沈道主倒是清闲。”五皇子仰头看他，声音还带着未脱的童音，却偏要咬出几分冷意，“父皇让你来指导皇子们射术，你倒躲在这儿偷懒。”
沈秋笙合上书，指尖敲了敲书页：“下官刚教完三皇子拉弓，倒是殿下，方才是谁被兔子绊倒，摔了个屁股墩？”
小靖王脸颊腾地红了，攥着弓的手指紧了紧：“那是本王故意让着那畜生！”
“哦？”沈秋笙挑眉起身，缓步走到他身后，见他正梗着脖子往远处看，活像只炸毛的小兽。他忽然抬脚，轻轻往那团鼓囊囊的臀侧一踢，“既然是故意的，怎么脸红得像枫树叶？”
“你！”小靖王被踢得往前踉跄半步，猛地回头，眼眶都红了，“沈秋笙！你竟敢以下犯上！”
“犯上又如何？”沈秋笙笑着弯腰，从袖中摸出颗蜜饯，“方才见你射偏了靶心，还嘴硬说‘风动影响准头’——下官这一脚，是帮你醒醒神。”
小靖王别过脸，却悄悄把耳朵凑了过来。沈秋笙把蜜饯塞给他，又揉了揉他的发顶：“好好练，射中靶心，下官再踢你屁股时，便轻些。”
“谁要你轻些！”小靖王把蜜饯往嘴里一丢，含糊不清地吼，却转身就往箭靶处跑，跑了几步又回头，“等本王练好了，定要你好看！”
沈秋笙望着他的背影笑，见他跑过枫树下时，被落叶滑了下脚，差点又摔一跤——这小殿下，嘴比猎场的寒风还毒，偏偏运气总差了点。
“墨都快漫出来了。” 冷不丁的声音将沈秋笙拽回现实，他低头一看，砚台里的墨汁果然溢了些，正顺着案沿往芝麻酥的碟子里淌。
他慌忙用帕子去擦，嘿嘿笑道：“光顾着琢磨磨墨的诀窍，倒忘了分寸。”
靖王瞥他一眼，笔尖在奏折上落下沉稳的字迹。沈秋笙看着他握笔的手——那双手如今骨节分明，再不是当年那只连弓都拉不稳的小手了。
当年踢一下能让你气半天，如今踢一下，倒成了要被杖毙的罪过，真是风水轮流转。
靖王拿起狼毫蘸了墨，笔尖在纸上悬了悬，却忽然问：“你方才笑什么？”
“笑王爷您如今气度非凡啊。”沈秋笙答得飞快，眼珠一转又补充道，“想当年……呃，想寻常人家的少年，哪有王爷这般沉稳？”
他把“当年”两个字咽了回去，怕勾起不该提的往事。
廊外的风卷着片枯叶飘过窗棂，落在案上的芝麻酥旁。
靖王没再追问，只是落笔的力道重了几分，墨迹在纸上洇开，像朵骤然绽放的墨梅。
沈秋笙低头继续磨墨，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原来这冰块似的王爷，竟是从那么个嘴毒又别扭的小不点长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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