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家公子魏明轩下意识挺首了脊背，腰间的西域宝刀被晨光映得发亮。他偷偷瞥向迟宸云，见那位小世子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正盯着演武场入口处 —— 那里的沙砾忽然无风自动，形成一道浅浅的轨迹，像有股无形的力在牵引。
沈秋笙垂着头，手指在袖中轻轻蜷缩。
杜紫芸…… 当年怎么也比不过他的师姐，如今倒是成了能让满场官宦子弟屏息的人物。
那他的死和她，是否有关呢？
一阵清风卷着槐叶掠过演武场，杜紫芸的紫色衣袍己出现在靶场中央。她没戴冠帽，青丝用一根木簪绾着，腰间的无极道令牌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明明没骑马，却像踏在无形的风上，鞋尖沾着的草屑都没扬起半点沙尘。
“今日不教骑射，只考剑法。”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水滴落在青石上，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中。
杜紫芸的玄色衣袍扫过地面时，带起的风竟让半尺外的霜花齐齐转向，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砖面。
她身后跟着的小道童捧着个紫檀木盒，盒盖刚掀开条缝，就有股寒气漫出来——里面是柄通体乌黑的软剑，剑鞘上缠着三道银线，据说原是前朝大宦官的佩剑，当年持剑者以“绕指柔”剑法杀了十七位忠臣，后来却在睡梦中被人割了喉，软剑从此不知所踪，如今竟出现在杜紫芸手里。
“这剑……”江阚华的算盘珠子差点捏碎，他爹修桥时听老石匠说过，无极道主手里有柄“索命剑”，剑刃薄如蝉翼，能绕着梁柱缠三圈，杀了人血都不沾刃。
“看着比我家劈柴的刀还软。” 黄文远的脸白了几分，他在江南见过被这剑伤过的人——伤口细得像发丝，却深可见骨，愈合后会留下道青紫色的痕，十年都消不掉。
周姝燕的指尖在剑柄上，目光落在场边的老槐树上。
树干离地丈许的地方有圈极细的勒痕，深浅均匀得不像刀剑所为，倒像是被软剑缠过——能让百年老树留下这样的痕，既要有劈山裂石的劲，又得有穿针引线的巧。
她祖父说过，杜紫芸为练这手功夫，曾在终南山闭关三年，出关时手指指甲全脱了，掌心血肉模糊，差点握不住剑。
“今日教‘缠’字诀。”杜紫芸的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河，软剑在她掌心忽然挺首，剑刃映着晨光，亮得晃眼，“能用这剑缠住场边的柳枝，就算入门。”
魏明轩第一个上前，他的西域宝刀刚碰到软剑，就被剑刃缠了三圈，刀身“咯吱”作响，像是要被勒断。
“这什么鬼东西！”他刚想发力，软剑突然松开，剑梢在他手背上划了道血痕，血珠刚冒出来就被剑风扫干，只留下道红印。
“蛮力只会伤了自己。”杜紫芸收剑时，软剑在她腕间绕了个圈，活像条吐信的蛇。
江阚华对沈秋笙悄悄道，“看见她袖口闪过丝银光没，那是枚小巧的银环，据说当年她上位时，天玄道有个不服她的长老，就是被这银环套住脖颈，活活勒断了气。”
沈秋笙眉头一皱，“哪位长老？”
江阚华挠挠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在茶馆听说的。”
就在这时，迟宸云开始试了，他的佩剑更灵动，却在缠到第二圈时被软剑反卷，剑穗缠在柳枝上，扯得他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
“道主这剑法，倒是像极了江湖上的‘牵丝戏’。”他笑得玩味，眼底却藏着警惕——传闻’牵丝戏’既能救人，也能索命，全看握剑人的心思。这剑应该也能使出如此威力。
沈秋笙在暗地里嗤笑，“这傻孩子，一定没见过真正的”牵丝戏”，倘若他见过一回，便不可能说出’像极了’这种话。”
轮到沈秋笙时，他刚接过软剑就“哎哟”一声，剑掉在地上，在青砖上弹了弹，像条没骨头的泥鳅。
“这剑太滑了！”他慌忙去捡，手指被剑刃扫到，立刻红了一片，却没流血。
杜紫芸忽然弯腰，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看似在教他握剑的姿势，指腹却在他的“阳溪穴”上轻轻一按。
沈秋笙眼神一凌，这是《明钧心法》里练剑时最常用的发力点，若是练过的人，穴位周围的肌肉会有细微的凸起。
沈秋笙像被针扎似的缩回手，手腕抖得更厉害，眼里还泛起水光：“道主，您的手好凉……”
他顺势把软剑往江阚华手里塞，“江兄你试试，我怕再被划到。”
江阚华举着软剑，对着柳枝比划半天，剑刃刚碰到柳条就滑了出去：“这玩意儿比算珠难弄多了！”
他没注意到，软剑的银线在阳光下闪了闪，离沈洛的虎口只有寸许——那是杜紫芸故意松的手，就等他本能地抬手格挡。
可沈洛只顾着揉自己发红的手指，连眼皮都没抬。
杜紫芸的目光在沈洛的虎口处停留片刻，那里光洁得很，连道浅疤都没有。
不是他，他不是沈秋笙。
但是......难保跟沈秋笙没关系，保险起见，再探一回罢。
她忽然挥剑，软剑如灵蛇出洞，瞬间缠住三根柳枝，剑梢还卷着片刚落下的柳叶，柳叶边缘齐整得像被刀裁过。
沈秋笙一脸惊讶地看着软剑，“道主好生厉害。”
杜紫芸道：“你叫沈洛？”
沈秋笙连忙拱手，“学生沈府三公子沈洛。”
杜紫芸道：“你去拿剑，刚刚你没学会，我再亲自教你一招。”
周围的人都围过来看，沈秋笙连忙把软剑从柳树上拿下来。
他握着剑的手首哆嗦，刚碰到铁桩就 “哎呀” 一声，木剑脱手落在地上，剑柄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李波涛发出一声嗤笑，“杜道主，你教这傻子就是浪费时间。”
沈秋笙也道：“学生…… 学生真的握不住。”
他慌忙去捡，膝盖在铁桩上磕了下，疼得龇牙咧嘴。
周围的人群传来哄笑声，伴随着窃窃私语，“这杜道主人真好，对基础差的新生居然这么上心。”
“是啊是啊，可惜是个扶不上墙的，要是亲自教我就好了，我肯定比他天赋好！”
杜紫芸俯身，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这样，像我刚刚教你的姿势一样。”
沈秋笙垂眼，察觉到杜紫芸的指腹又移到了他的脉门上，轻轻一按 。
这是《明钧心法》的要穴，若是练过的人，此刻经脉会有细微的震动。
沈秋笙道：“霜儿，她还是不死心。必然是太后起疑了。”
霜道：“怕什么，她怎么也想不到，沈秋笙己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是灵魂重生在这个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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