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的第三个满月，矿场爆发了瘟疫。
最先倒下的是住在最靠里的五个女人。她们的下身红肿流脓，发起高烧，却被监工锁在矿洞里，只给了半包鸦片“治病”。
“是棉布的问题。”钟秀姑趁着给厨娘送木柴的间隙，低声说，“这批布根本没煮透，全是霉斑。”
厨娘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星溅到她粗糙的手上：“老规矩，每月克扣三成物资，荷兰人不管这些。”她从怀里摸出个小陶罐，“这是艾草灰，让她们敷在伤口上，能顶一阵子。”
钟秀姑刚把陶罐藏进怀里，就听见矿洞口传来惨叫。一个年轻女工疼得在污水里打滚，监工举着鞭子就要抽，却被突然涌上来的女人拦住。
“给我们药！”有人喊道，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
“给我们干净的棉布！”
监工的鞭子抽在最前面的女人身上，留下道血痕。可没人后退，越来越多的女人从污水里站起来，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鬼。
钟秀姑突然想起艾玛相机里的伤痕照片。那些被掩盖的疼痛，一旦有人带头喊出来，就会像矿脉一样，在地下蔓延成燎原之势。
“别硬拼。”珍珠在她耳边说，手里攥着块锋利的锡矿石，“我知道有个废弃的矿道，能通到海边。”
钟秀姑却摇了摇头。她看着那些在污水里挣扎的姐妹，看着她们渗血的裙裾在墨绿的水面上晕开，突然有了个疯狂的念头。
“跟我来。”她抓住珍珠的手，往矿洞深处跑。
最里面的矿道积满了暗红色的矿石，那是锡矿氧化后的颜色，像凝固的血。钟秀姑捡起块矿石，往自己渗血的裙裾上擦，红色立刻染了上去。
“把矿石往身上抹！”她对跟来的女人喊道，“越多越好！”
女人们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们抓起暗红色的矿石，往脸上、衣服上、头发上涂抹，瞬间变成了个个血人。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蕉风椰雨录：下南洋的女人》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矿脉枯竭了！”钟秀姑站在矿道最深处，对着外面大喊，声音在空旷的矿洞里回荡，“山神发怒了！要用女人的血祭祀！”
她的声音刚落，就有人配合着咳嗽、哀嚎，整个矿洞顿时充满了诡异的气氛。监工举着火把冲进来，看见满地“血人”，吓得手里的鞭子都掉了。
“快……快停产！”监工的声音发颤，“让牧师来做法事！”
荷兰矿主第二天就带着牧师来了。当他看见那些染血的矿石和“奄奄一息”的女工，果然下令停产三日，说是要“平息山神的怒火”。
趁着监工们忙着杀猪宰羊祭祀，钟秀姑带着珍珠和产婆，把病重的女人转移到了废弃矿道。老产婆从木箱里拿出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在火上烤了烤：“得把腐肉剪掉，不然会蔓延。”
没有麻药，女人们咬着木棍，疼得浑身发抖，却没人哭出声。钟秀姑举着珍珠用鱼油做的火把，看着老产婆颤抖的手，突然想起母亲给人接生的样子——同样的剪刀，同样的火光，却是截然不同的命运。
“这些矿石，真能骗到他们？”珍珠往火把里添了块松脂，火光映得她脸上的血污忽明忽暗。
“骗不了多久。”钟秀姑看着那些暗红色的矿石，突然笑了，“但至少能让我们喘口气。”她捡起块矿石，放在手心掂量，“他们不是说女人的血脏吗？那就让这脏血，锈穿他们的金山。”
停产的第三天夜里，钟秀姑在废弃矿道的岩壁上，刻下了第一朵木棉花。用的是那把染血的剪刀，刻得很深，仿佛要把岩石刻出血来。
她不知道这朵花能不能传到外面，不知道她们能不能活着看到自由的那天。但她知道，只要还有一个女人能拿起矿石，能在岩壁上刻下印记，这个“女儿国”就永远不会真正陷落。
火把渐渐暗下去，远处传来祭祀的鼓声。钟秀姑靠在岩壁上，听着身边女人们均匀的呼吸声，突然觉得很安心。在这片被男人的贪婪和暴力统治的土地下，她们这些被遗忘的女人，正用月经和伤口，悄悄编织着一张反抗的网。
(http://www.220book.com/book/UFJT/)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