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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黄金囚徒:茶宠的眼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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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世子查猜的寝宫比邦加岛最深的矿洞更像牢笼。纯金锻造的鸟笼悬在十二米高的穹顶下,链条上缀着鸽卵大的红宝石,每晃动一下,就发出细碎的脆响,像骨头摩擦的声音。何秀兰坐在笼中的丝绸垫上,身上的泰式纱丽被陈年茶汤染成深浅不一的褐色,脚踝的金链连着笼底的铁环,走动时会在柚木地板上拖出弯弯曲曲的痕迹,像条凝固的血河。

"兰妹,该添茶了。"查猜的手指戴着三枚戒指,金的、玉的、玛瑙的,捏着银茶匙在她锁骨处轻轻敲打。他喜欢用滚沸的雨前龙井淋在她背上,看水珠顺着蝴蝶骨的曲线往下淌,在腰窝积成小小的水洼,再用茶匙舀起来,混着自己杯里的茶水喝下去。"今天的茶太淡,得用你的眼泪调味。"

何秀兰闭紧眼睛,任由沸水落在皮肤上。起初是针扎似的刺痛,后来就麻木了,像在矿洞里被热水烫惯了的劳工。她的后背早己布满褐色的茶渍,新的茶汤浇上去,会冲出深浅不一的纹路,像幅被雨水打湿的地图——左肩胛骨是槟城码头,右腰窝是孤儿院的桃树,尾椎骨处那个最深的褐点,是五世子用银针刺出的,代表曼谷王宫。

笼角的铜盆里泡着块杭绸,是她趁查猜午睡时偷藏的。每天晚上,她都会用睫毛蘸着冷茶汁,在绸面上画点什么。睫毛早就被蒸汽熏得脱落了大半,剩下的几根又短又脆,像被踩过的芦苇。她不敢画得太清楚,只能用点和线标记——菱形代表码头,圆圈代表牢笼,波浪线是湄南河,而那个被茶汁反复晕染的三角形,是查猜书房里的鸦片箱,里面锁着更详细的贩奴名单,用泰、中、英三种文字书写。

"听说又来个中药商?"查猜突然把茶匙插进她的发髻,银尖挑出根红头绳——是三年前钟秀姑给她编的,当时说"红头绳能辟邪"。"也是你们华人,叫钟秀姑。"他的指甲划过她的耳垂,那里有个细小的耳洞,是小时候娘用绣花针给她扎的,"她要是治不好我的病,就把她的皮剥下来,做个更大的茶宠,摆在你旁边。"

何秀兰的手指猛地攥紧丝绸,茶汁在布面上晕开个深色的圆点。她想起三年前在孤儿院的冬夜,钟秀姑偷偷塞给她的那半块莲蓉月饼,油纸袋上印着"团圆"两个字,被她们的眼泪泡得发涨。那时钟秀姑说:"等我们逃出去,就去槟城的妈祖庙烧三炷香,求菩萨保佑剩下的人。"现在想来,那半块月饼的甜,早被后来的苦冲得一干二净。

突然,殿外传来瓷器破碎的声响。查猜骂了句泰语,起身往外走时,金链在何秀兰脚踝上勒出道红痕,渗出血珠。她趁机把丝绸塞进笼底的缝隙,那里积着厚厚的茶垢,呈深褐色,刚好能遮住布面的纹路。指尖触到笼底的铁条,发现其中一根是松动的——是上个月给她送饭的老华人偷偷告诉她的,那老头的孙子在码头当搬运工,说"有个穿青布衫的女人会来救你"。

钟秀姑走进寝宫时,正看见何秀兰背对着门口,金色的鸟笼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块烧红的烙铁。她的药箱"咚"地撞在汉白玉门槛上,里面的瓷瓶碎了一地,钩吻草的汁液混着冰片的清凉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世子爷的病,需用陈年普洱。"她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笼底露出的丝绸边角,"越霉越好,最好是长了黄曲霉的。"

查猜的目光落在她的药箱上,银十字架的链子从箱缝里露出来,在阳光下闪了闪。"哦?本世子的御医都说要新药,你倒要发霉的?"他突然笑起来,拍了拍手,两个穿棕色制服的卫兵立刻按住钟秀姑的肩膀,"要是治不好,这笼里就再多个人,你们华人不是讲究'姐妹同心'吗?"

何秀兰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茶渍在纱丽上咳出朵暗红色的花。"世子爷,"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让她试试吧,奴婢......奴婢也想少受点罪。"说话间,她的脚悄悄往笼底的缝隙蹭去,把丝绸往更深处推了推,脚趾触到铁条的松动处,传来轻微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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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秀姑被卫兵押着往内殿走,经过鸟笼时,故意脚下一滑,药箱里的艾草撒了出来,落在笼边的地板上。她弯腰去捡,指尖飞快地在笼壁上敲了三下——那是孤儿院的暗号,短-长-短,代表"我知道了"。起身时,正撞见何秀兰的目光,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里,此刻盛着和茶渍一样深的褐色,只有瞳孔深处,还藏着点微弱的光,像快要熄灭的炭火。

内殿的香炉里插着龙涎香,气味甜腻得发腻。钟秀姑看着查猜脱下上衣,后背的溃烂比詹姆斯的梅毒疹更吓人,脓水顺着脊椎往下淌,在腰腹处积成小小的水洼,颜色竟和何秀兰背上的茶渍一模一样。她突然明白,这王室的腐烂,早就浸进了骨头里,而她们这些被当作"茶宠"的华人女子,不过是用来掩盖腐烂的遮羞布。

"这病,是喝了不干净的茶。"钟秀姑从药箱里掏出块发霉的普洱茶,茶饼上的白毛像层薄薄的雪,"得用更脏的东西来治。"她的目光越过查猜的肩膀,看向窗外——湄南河的水在阳光下泛着金红色,像条流淌的血河,河面上漂着些不知名的花朵,顺水往远方流去,不知要漂向哪里。

查猜的手指在茶饼上捻了捻,白毛沾在他的金戒指上,像沾了层霜。"你可知欺君之罪?"他突然抓住钟秀姑的手腕,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溃烂处,"这要是没用,你的手就得留在这。"

钟秀姑的指尖触到滚烫的脓水,像触到一锅沸油。她强忍着缩回手的冲动,盯着查猜的眼睛说:"世子爷要是信得过,就给我三天时间,再备些新鲜的茶虫——越肥越好。"她知道这是冒险,茶虫其实是咬食茶叶的害虫,但此刻只能用殖民者对"东方神秘疗法"的迷信赌一把。

查猜果然皱起眉头,显然没听过这种疗法。"茶虫?"

"是专吃霉茶的虫,"钟秀姑面不改色地撒谎,"能把毒素引出来。"她的余光瞥见墙上的挂毯,绣的是暹罗神话里的纳迦蛇,蛇鳞的纹路像极了账簿上的贩奴路线,"就像用蛇毒攻蛇毒。"

查猜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松开手。"好,本世子就信你一次。"他穿上丝质睡袍,腰间的玉带扣发出清脆的响,"三天后没效果,就把你和笼里的那个,一起扔进鳄鱼池。"

钟秀姑退出内殿时,特意绕到鸟笼旁。何秀兰正假装整理纱丽,指尖在笼壁上敲了西下——长-短-长-短,是孤儿院的"危险"暗号。"世子爷的茶,该换了。"钟秀姑高声说,同时将手伸进药箱,掏出个油纸包,趁卫兵不注意塞进笼缝,"这是新采的钩吻草,泡水喝能安神。"

何秀兰的手指飞快地接过纸包,藏进纱丽的褶皱里。她知道钩吻草有毒,却明白这是钟秀姑的信号——要么用毒药反抗,要么用毒药自救。笼外的阳光突然穿过云层,照在她布满茶渍的背上,那些褐色的纹路在光线下格外清晰,像幅被血浸透的地图,指引着从未有人走过的逃亡路 ,藏在王室花园最茂密的无忧树林里。那些树干粗壮得要两人合抱,气根垂在半空像无数条悬着的绳索,地面覆盖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悄无声息,只有腐叶下的断枝偶尔发出"咔嚓"的轻响,像骨头碎裂的声音。

何秀兰的纱丽下摆早己被树枝勾烂,露出的小腿上布满划痕,血珠渗出来,在落叶上留下细碎的红点。她攥着那包钩吻草,纸包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潮,粉末透过纸缝沾在指尖,带着微微的麻意。钟秀姑说这草能毒晕卫兵的狗,可她更想留着——万一被抓回去,至少能有个体面的死法,不用再当那个任人浇茶的活茶宠。

"往这边。"钟秀姑的声音压得极低,她用胶刀劈开挡路的气根,刀刃上还沾着从药箱里带出来的药渣,散发着当归和艾草的混合气味。这把刀是杜金水留给她的,刀鞘上刻着"天地会"的暗号,此刻却成了劈开荆棘的工具。她的青布长衫被树枝刮破了好几处,露出胳膊上的旧伤——那是在矿场被监工打的,疤痕像条扭曲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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