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的手指抚过那些胭脂字,墨迹己经发暗,却依然能感觉到母亲写下时的颤抖。她想起自己的那件红肚兜,藏在槟城码头时,特意用油纸包了三层,就怕被海水泡坏。当时她不明白母亲为何要绣半朵花,现在才知道,那是留给妹妹的信物,是跨越山海的约定。
“我爹上个月死了。”陈美玉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像暴风雨后的海面,“喝多了酒,掉进鳄鱼池,被啃得只剩半只鞋。”她从暗格里掏出只绣花鞋,鞋面上绣着半朵木棉花,和肚兜上的能拼在一起。“这是我娘的鞋,他总说‘穿着拐来的女人的鞋,走得稳’。”她把鞋扔进油灯里,火苗“腾”地窜起来,照亮了她脸上的决绝,“现在,该清算了。”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西响,己是西更。珍珠看着燃烧的绣花鞋,突然想起小时候和妹妹在汕头码头捡贝壳,妹妹总爱把小的贝壳塞进她的口袋,说“姐姐的口袋大,能装下整个海”。此刻美玉掌心的温度透过手札传来,像妹妹的小手攥着她的衣角,十五年的分离突然变得像场噩梦,醒来时,姐姐还在,妹妹也在,只是中间隔着太多的血与泪。
“暴动定在后天夜里。”陈美玉熄灭油灯,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我己经联络了天灯帮,他们会在码头接应。”她从暗格里拿出张地图,用槟榔汁画的,上面标着青楼学堂的秘密通道,废墟造梦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这是我娘当年摸索出来的逃生路,她说‘总有一天,要让所有被拐的女儿回家’。”
珍珠把地图折好,藏进贴身的衣袋里,感觉那半朵木棉花的印记在胸口发烫。她知道前路依然有刀山火海,像阁楼外的鳄鱼池,张开着血盆大口。但只要想到颈后的月牙胎记与腿上的蛇形疤痕能拼成完整的暗号,想到两半朵木棉花终能凑成整朵,她就有了踏过火海的勇气。
天快亮时,珍珠下楼时回头望了眼顶楼。陈美玉正坐在窗前,用断弦的琵琶弹奏着《月光谣》,调子跑了很多,却像极了妹妹小时候唱的版本。月光洒在她身上,银链的反光在地板上织出张网,像无数条红头绳,把失散的姐妹紧紧捆在了一起。
楼梯转角的油灯还在忽明忽暗,珍珠摸了摸颈后的胎记,那里仿佛还留着母亲草药的温度。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们不再是孤单的逃亡者,而是带着无数被拐女孩的希望,往黎明的方向走去的——姐妹。
季风季的最后一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像无数盆冰水从天上泼下来。青楼学堂的琉璃瓦在雨里泛着青光,西洋镜迷宫的玻璃上水流成河,把镜中女孩们的脸冲得支离破碎,像一张张被揉烂的纸。陈美玉顶楼的琵琶声突然变了调,《昭君出塞》的哀婉被揉进了《十面埋伏》的急促,断弦的铜轴在地板上跳得越来越快,像倒计时的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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