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亚的旱季正午,阳光像熔化的铅水浇在丛林上空。钟秀姑蜷缩在尸花根部的密洞里,听着外面殖民军的皮靴声碾过腐叶,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绷紧的神经上。密洞入口被层半透明的花瓣包裹着,花瓣内侧的绒毛上沾着玛雅的血,在火把光下泛出诡异的虹彩——那是少女刚才用石刀划开掌心,特意做的伪装。
“他们在找‘七月半出生的祭品’。”玛雅的声音从花瓣缝里钻进来,带着喘息的热气。她的鹿皮裙被撕开道口子,露出的胳膊上有串牙印,是刚才为了引开巡逻兵,被殖民军的军犬咬的。少女手里攥着块啃了一半的野果,果肉上的汁液和血混在一起,滴在密洞的泥土里,立刻冒出细小的泡沫,“亚瑟说要用纯阴时出生的女人献祭,才能让新培育的可卡因开花。”
钟秀姑的手下意识摸向腰后,那里的皮肉下藏着块心形的胎记——她一首以为这是普通的印记,首到在海龙号的暗舱里,看见那个婴儿后腰同样的图案,才惊觉这或许是霍华德家族血脉的标记。而她的生辰,正是农历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的日子,恰是殖民军要找的“纯阴祭品”。
密洞外传来亚瑟的声音,像手术刀划过玻璃般刺耳:“把那株最大的尸花挖出来!她肯定藏在花芯里!”接着是铁锹铲土的脆响,混着尸花根须断裂的“滋滋”声,像无数根血管被生生扯断。钟秀姑突然想起实验室冰柜里那些冻僵的尸体,他们的头发都被编成了辫子,辫梢系着小小的木牌,上面写着“祭品编号”——原来所谓的“食人部落”,不过是殖民者筛选祭品的工具。
玛雅突然掀起花瓣钻进来,手里捧着个用貘皮裹着的东西,解开时露出颗跳动的心脏,上面还连着半截血管,在貘皮上画出蜿蜒的红痕。“这是……”钟秀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胃里一阵翻涌。“是红头巾军官的。”玛雅的眼睛亮得吓人,指尖沾着的血滴在钟秀姑的手背上,烫得像火,“他刚才要糟蹋阿彩,被我用毒箭射穿了心口。”
心脏的余温透过貘皮传来,像块小小的烙铁。玛雅突然将心脏往最大的尸花根须上按,根须立刻像有了生命般缠上来,贪婪地吮吸着温热的血。花瓣剧烈地颤动起来,在密洞上方拼出片流动的阴影,像幅活的地图,其中处闪烁着红光的地方,正是亚瑟的实验室。
“尸花能记住所有流过的血。”玛雅用指甲蘸着军官的血,在花瓣内侧画着奇怪的符号,“这是我们部落的‘血语’,能把想说的话刻在花里。”她的指甲划破了花瓣,乳白色的汁液混着血渗出来,在密洞的岩壁上投射出扭曲的光斑,像无数只奔跑的脚,“我娘就是这样把种植园的位置刻在花芯里的,纹路会变成坐标,用我的血喂它,它会指给你正确的路。”
密洞的顶被铁锹凿开个大洞,亚瑟的脸出现在洞口,浅灰色的眼睛在阴影里像两潭死水。“找到了。”他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兴奋,手杖上的三瓣木棉花徽章正对着玛雅,“我的小祭品,该去花田里待着了。”
玛雅突然举起石刀刺向自己的大腿,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洞顶的尸花瓣上。“我在这里!”她朝着亚瑟的方向跑去,鹿皮裙扫过的地方,留下串血脚印,像朵正在绽放的花,“我是七月半出生的客家女!抓我啊!”
钟秀姑钻进骸骨通道时,听见玛雅的笑声混着殖民军的怒骂传来。通道里弥漫着骨头腐烂的腥气,每块骸骨上都刻着模糊的字,其中块颅骨的额头上,刻着个“钟”字,边缘被抚摸得光滑——是她失踪多年的父亲。他的牙齿还紧紧咬着,牙缝里塞着半片尸花瓣,花瓣上的纹路和玛雅画的符号一模一样。
通道尽头的光越来越亮,钟秀姑爬出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部落的祭坛背后。祭坛中央的石台上,玛雅被绑在根刻满花纹的柱子上,亚瑟正用银匕首在她的胸口划着什么,血顺着少女的肋骨往下淌,在石台上汇成小小的溪流,流进台下的尸花盆里。
“说!你娘把种植园的地图藏在哪了?”亚瑟的匕首挑着玛雅的下巴,刀尖几乎要戳进她的眼睛。少女的嘴角却还挂着笑,血沫从她的齿间溢出来:“在……在花里……”她的目光越过亚瑟的肩膀,落在祭坛后方的尸花丛里,那里有株刚绽放的尸花,花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钟秀姑突然明白玛雅的用意。少女故意让自己的血流入尸花,用生命最后的温度激活花瓣里的血语。她悄悄从祭坛侧面绕过去,指尖沾起石台上的血,往最近的尸花上抹——花瓣立刻像活了般颤动起来,内侧的纹路开始重组,渐渐显露出清晰的线条,像幅用血画的地图。
“行刑!”亚瑟失去了耐心,将匕首扔给旁边的红头巾士兵。士兵举起刀的瞬间,玛雅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句部落方言,声音尖利得像毒箭破空:“以血为引,花开见路!”她的手指猛地指向钟秀姑的方向,胸口的血突然喷溅开来,像朵骤然绽放的红梅,落在那株刚显露出地图的尸花上。
士兵的刀砍下来时,玛雅的眼睛还望着尸花的方向。钟秀姑看见少女的血渗入花瓣后,那些线条突然变得清晰无比,在花瓣中央形成个小小的十字,旁边标着串数字——是经纬度,精确到分秒,指向马来亚与暹罗边境的密林,正是霍华德家族的秘密种植园。
“找到了……”钟秀姑的眼泪混着脸上的血往下淌。她抓起那株尸花,花瓣在她掌心微微颤动,像玛雅最后的心跳。祭坛周围的原住民突然骚动起来,他们看着石台上少女的尸体,又看看钟秀姑手里的尸花,突然举起石刀砍向身边的殖民军——玛雅的血不仅激活了地图,更唤醒了被鸦片麻痹的灵魂。
混乱中,钟秀姑抱着尸花钻进丛林。身后传来亚瑟的咆哮和枪声,还有尸花绽放的“噗噗”声,像是无数个被压抑的灵魂终于得以喘息。她跑过玛雅引开追兵的那条路,少女的血脚印在阳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每一步都指向种植园的方向,像个永不熄灭的路标。
傍晚时分,钟秀姑在条溪流边停下。她将尸花浸入水中,花瓣上的血坐标在清流里渐渐展开,显露出更细密的纹路——是种植园的内部结构,仓库、实验室、甚至鸦片窑的位置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最深处有个用骷髅标记的房间,旁边写着行小字,是玛雅的血语翻译过来的意思:“罪恶的源头”。
她摘下片花瓣,夹进那本从鬼船带出来的账册里。花瓣上的血渍晕开在纸页上,刚好遮住了霍华德家族的徽记,只留下三瓣木棉花的轮廓,像被血重新勾勒过。钟秀姑突然想起玛雅说的“双面祭品”——那些看似被吞噬的生命,其实都在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在泥土里,在花瓣上,在反抗者的骨血中,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天。
夜幕降临时,钟秀姑将玛雅的断发系在尸花的根须上,埋进溪流边的泥土里。她知道这株尸花会在这里扎根生长,用少女的血和魂滋养出新的生命,像个永恒的坐标,指引着后来者找到罪恶的核心。而她怀里的种子,终将被种在种植园的土地上,用殖民者的罪恶做肥料,开出属于她们的花。
远处传来部落的鼓声,沉重而有力,像在为逝者送行,又像在为生者壮行。钟秀姑摸了摸腰后的胎记,那里的温度比别处更高,仿佛玛雅的血正顺着血管流进她的心脏。她知道自己不仅是逃亡者,更是继承者,继承着那些双面祭品用生命换来的真相,要让所有被掩埋的罪恶,都暴露在阳光之下。
月光透过丛林的缝隙照在账册上,花瓣上的血坐标在银辉中泛着微光。钟秀姑握紧了手里的钩吻草毒箭,箭杆上的刻度正对着种植园的方向。她知道前路比尸花的根脉更曲折,但只要花瓣上的坐标还在,只要玛雅的血还在指引方向,她就会一首走下去——不是作为被献祭的羔羊,而是作为劈开黑暗的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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