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笼街的雨比别处更稠，像化不开的墨。珍珠穿着一身紫色的和服，踩着木屐走在石板路上，和服的腰带里藏着一把小小的剪刀。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穿西装的日本人，是“大南洋药业”的掌柜佐藤，他的手指上戴着三枚金戒指，走路时发出“叮叮”的响声。
“珍珠小姐真是好福气，”佐藤用生硬的中文说，眼睛瞟着她露在和服领口的锁骨，“能做渡边先生的妾，以后在新加坡，没人敢惹你。”珍珠低下头，掩住眼底的厌恶：“还要多谢佐藤掌柜引荐。”
渡边是日本驻新加坡的领事，也是珍珠伪装的“丈夫”。三天前，她从秀姑那里得知日本商社的解药有问题，便用一枚从陈美玉那里偷来的玉佩，贿赂了领事馆的翻译，混进了日本人的圈子。
药库在商社后院的地下室，门口站着两个持枪的卫兵。佐藤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股浓烈的樟脑味扑面而来：“这里就是我们的解药库，欧洲人订了三百瓶，下周发货。”他按下墙上的开关，头顶的煤油灯一盏盏亮起，照亮了货架上整齐排列的绿色药瓶。
珍珠的目光扫过药瓶的标签——生产日期是1911年2月，而新加坡的鼠疫是上个月才爆发的。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假装好奇地拿起一瓶：“佐藤掌柜，这药真的能治鼠疫吗？”
“当然，”佐藤得意地笑了，露出两颗金牙，“这是我们日本最好的药，用特殊的‘花’提炼的。”他凑近珍珠，声音压得很低，“那些华人死多少都没关系，只要能让欧洲人相信我们的药有效，以后整个东南亚的药业，都是我们的。”
珍珠的手指在药瓶上，突然注意到瓶底有个小小的刻痕，是一朵莲花。她想起秀姑说的尸花毒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能看看仓库后面吗？”她指着货架尽头的一扇小门，“听说你们藏了些宝贝。”
佐藤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不过别乱碰，那里放着重要的东西。”小门后面是个更小的房间，里面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放着一个算盘，旁边堆着几本账簿。珍珠走到桌前，废墟造梦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拿起算盘——珠子沉甸甸的，表面光滑得像玉石。
“这算盘是用特殊材料做的。”佐藤的声音带着炫耀，“是从爪哇岛运来的，比象牙还珍贵。”珍珠的手指划过一颗珠子，突然发现上面有个细小的孔，像是骨头的髓腔。她猛地想起小时候听老人说的——人骨做的珠子，会比象牙更温润。
“佐藤掌柜，你们的账簿做得真仔细。”珍珠翻开一本账簿，上面用日文记录着数字，旁边用中文写着“死亡人数”，“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佐藤脸色微变，抢过账簿：“没什么，是进货记录。”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卫兵的吼声。佐藤皱了皱眉：“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他转身离开，顺手锁上了小门。珍珠立刻走到桌前，翻开另一本账簿——里面夹着一张纸，是日军情报部门的文件，上面盖着菊纹火漆印，写着“南洋细菌战实验进度报告”。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文件：“SP-11病原体己在新加坡验证成功，死亡率98%，方形瞳孔出现率100%……解药实为安慰剂，用于稳定欧洲人情绪……下一步计划：在吉隆坡投放……”
“原来你们不只是卖药。”珍珠低声说，指尖冰凉。她将文件塞进和服的夹层，正要离开，却发现算盘下面压着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华人贫民窟的位置，旁边写着“焚城范围”。
外面传来脚步声，珍珠慌忙将地图折好，藏进头发里。佐藤推开门，脸色阴沉：“领事馆来电话，说渡边先生找你。”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落在算盘上，“你没碰什么吧？”
珍珠摇了摇头，故意将和服的腰带松开一些：“佐藤掌柜，我有点害怕，这里太暗了。”佐藤的目光立刻黏在她的腰上，色眯眯地笑了：“别怕，我送你出去。”
走过货架时，珍珠假装脚下打滑，撞翻了一排药瓶。绿色的液体流在地上，散发出一股熟悉的气味——和她在槟城闻到的尸花汁液一模一样。佐藤骂了一句，弯腰去捡碎片，珍珠趁机将一把药瓶塞进和服的袖袋里。
离开药库时，珍珠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小门。她仿佛看到无数双方形的瞳孔在黑暗中注视着她，像嵌在地狱门上的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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