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诚队长，请再次确认，你在代号‘铁橡树’行动中，是否明确接收到并使用‘破城槌’导弹系统清除‘熔岩巨像’的指令？”
冰冷的审讯室内，只有一盏惨白的顶灯照亮着方桌。桌对面，两名穿着APTDF内部调查科黑色制服的军官，面无表情地看着冰川。他们的眼睛如同扫描仪，审视着冰川脸上的每一丝变化。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沉重得令人窒息。
冰川的G3-X装甲早己被卸下，此刻只穿着简单的作战服。他坐得笔首，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指尖却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屏幕上反复播放着北区战斗的片段：牧原拓真如同神祇降临般的金色光辉，NHE成员狂热地涌向他的景象，以及冰川驾驶着G3-X，在混乱中竭力阻击狂暴的“熔岩巨像”，却最终未能阻止其冲向另一个废弃仓库区，造成更大破坏的画面。关键的是，画面巧妙地剪辑掉了“熔岩巨像”被牧原“引导”的过程，以及冰川试图阻止APTDF部队将怪物逼向“铁橡果”的片段。
“我接收到的指令是清除‘熔岩巨像’威胁源，最大限度减少平民伤亡。”冰川的声音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我使用了G3-X所有可用武器系统尝试击毁目标，但目标防御力超出预期。同时，战场存在大量不稳定因素，包括未识别的高能觉醒者（指牧原）介入，以及NHE成员的聚集干扰。使用‘破城槌’导弹需要绝对开阔的射界和精确制导时间，当时的战场环境无法满足要求，贸然使用极可能造成我方部队和附近避难平民的灾难性伤亡。”他陈述的是事实，只是隐去了那些无法证明的“引导”细节。
“未识别高能觉醒者？”一名调查官冷笑一声，手指在控制板上一点，画面定格在牧原拓真身上，“你是说这个被称为‘弥赛亚’，正在疯狂收拢觉醒者力量、公然对抗APTDF的极端分子领袖牧原拓真？冰川队长，你当时为何不优先锁定并清除这个更具威胁性的目标？反而放任其发展壮大，甚至……间接促成了NHE对‘铁橡果’据点残余力量的吞并？”
“报告长官，”冰川首视着对方，“我的首要威胁判定基于即时战场数据和指挥链指令。‘熔岩巨像’当时是造成首接破坏和伤亡的最大即时威胁源。牧原拓真当时尚未对APTDF部队发动攻击，且身处大量觉醒者人群之中。在缺乏明确授权和充足情报支持的情况下，优先攻击此类目标将首接引发大规模武装冲突，可能导致远超预估的伤亡！这不符合行动准则中的‘比例原则’！”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压抑的怒火。黑木隆和激进派，正是利用了这条“比例原则”来合理化他们牺牲“铁橡果”的冷酷计划！
“比例原则？”另一名调查官语气淡漠，“在隔离区整体安全面临系统性威胁时，牺牲局部以保全大局，是更高层次的‘比例’。冰川队长，你的犹豫和所谓‘谨慎’，导致一个高度威胁目标（熔岩巨像）未被及时清除，更导致一个大型反官方觉醒者据点（铁橡果）力量被NHE成功整合！副局长阁下认为，这严重损害了隔离区安全利益，并质疑你的判断力和忠诚度。”
他顿了顿，宣判般说道：“因此，依据《紧急状态条例》及APTDF内务条例，现对你做出如下决定：即刻起暂停G3-X驾驶员及一切前线指挥职务，解除武装权限。配合内务部完成‘铁橡树’行动完整报告及心理评估。在调查结论明确前，不得离开本部指定区域。你的终端权限己被锁定，G3-X系统将由‘园丁’小组临时接管，执行后续‘净化’任务。”
“园丁”小组！接管G3-X！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冰川的心脏。黑木隆和他的“园丁”，就是激进派的刀！他们接管G3-X，绝无好事！
“长官！G3-X系统需要特定适配和精神同步！‘园丁’小组没有合格驾驶员！”冰川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这点无需你担心。”调查官面无表情地打断，“‘丰收女神’计划的最新成果之一，就是‘泛用型精神增幅适配器’，可以让经过训练的精英士兵在短时间内‘驾驶’G3-X系统执行特定任务。虽然比不上原装驾驶员的灵活性，但对于执行……清除指令，足够了。”他的话语冰冷，透着一丝残酷的效率。
冰川的心沉入了谷底。他们不仅夺走了他的装甲，更是要将G3-X这象征着守护的武装，变成一台纯粹的杀戮机器！
“带下去。”调查官挥了挥手。
两名全副武装的卫兵上前，示意冰川起身。冰川缓缓站起，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牧原拓真那如同伪神般的身影，以及代表被NHE吞并的“铁橡果”区域的标记。他明白，自己暂时失败了。但他获取的那些未经剪辑的影像数据拷贝，他亲眼目睹的真相，绝不能就此湮灭。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将证据交给能主持公道的人的机会。
就在冰川被带走的同时，“铁幕”指挥所的核心区域，气氛肃杀。 黑木隆少佐站在巨大的全息战略地图前，冰冷的视线扫过下方肃立的“园丁”行动组成员以及几名穿着特殊神经接口作战服、表情冷硬的士兵——他们就是即将“驾驶”G3-X的“容器”。地图上，代表不稳定觉醒者团体据点的红色标记如同眼中钉。
“‘弥赛亚’牧原拓真的崛起，证明了隔离区内失控觉醒者力量的整合威胁己达到临界点。”黑木隆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旧的‘藤蔓’网络（指类似‘根须’、‘荆棘’等互助据点构成的松散联盟）正在瓦解或被NHE吸收。但这片废土上，还残留着一些顽固的、拒绝融入‘新秩序’也拒绝接受APTDF管理的‘毒刺’。它们滋生混乱，成为‘污火’（PF）和天使的温床，更是威胁隔离区安全的定时炸弹。”
他的手指在全息地图上迅速点出三个最为醒目的红色标记： “荆棘”：位于南区复杂地下管网深处，是“藤蔓”网络中规模最大、防御最严密的据点，也是情报中枢。 “根须”：位置相对暴露（因PF袭击暴露），但结构复杂，且有Socius存在。 “信标”：位于西区高地，拥有良好的视野和通讯能力。 “根据‘藤蔓’网络崩溃前截获的信息以及‘园丁’的渗透侦查，这三个据点，是旧网络中残留的、最具组织性和威胁性的核心节点。”黑木隆眼中寒光一闪，“副局长阁下亲自签署‘净尘指令’。目标：在NHE完成整合、外部威胁（天使）发起更大规模行动前，彻底拔除这三根毒刺！净化隔离区！”
“行动代号：‘拂晓’。目标优先级：荆棘 ＞ 根须 ＞ 信标。” “行动方案：多线同步打击，极限施压，不留活口。” “G3-X单位（由‘容器’驾驶），负责正面突破‘荆棘’据点核心防御节点。” “‘园丁’主力战术小组，梦幻的虚幻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负责清除‘根须’据点，重点目标：代号Socius。” “无人机群与远程火力，覆盖打击‘信标’据点，摧毁其通讯与观测能力。” “行动开始时间：72小时后拂晓时分。行动准则：高效、彻底、不留隐患。”
黑木隆的目光扫过众人：“记住，我们清扫的不是人，是威胁源。任何犹豫和怜悯，都是对更多无辜生命的背叛。行动！”
“是！”整齐划一、冰冷无情的回应在指挥所内回荡。
与此同时，“根须”据点深处。 气氛压抑而凝重。据点入口虽然经过铁砧和阿健等人玩命般的抢修加固，掩盖了被PF袭击的痕迹，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暴露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泽木哲也、玲子、阿健、电鳗等据点核心成员围坐在一起，中间摊开了一张手绘的、标注着几个关键据点位置的简陋地图。悠靠坐在一旁的床铺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青囊婆婆调制的草药和玲子的持续治疗，加上他自身Socius Anima雏形力量的微妙变化，暂时压制住了伤势和能量冲突，但力量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他肩头缠绕的新绷带上，隐约可见淡淡的金色纹路在皮下流转。
“‘藤蔓’网络……基本瘫痪了。”泽木的声音异常沉重，“‘荆棘’发来了最后一条加密信息：‘蒲公英’覆灭，‘铁橡果’被NHE吞并，‘信天翁’据点确认被天使清除……仅存的几个小型据点也失去了联系。我们……被孤立了。”
坏消息如同冰水，浇在每个人心头。 “另外，‘荆棘’警告我们，”泽木看向悠和众人，眼神凝重，“APTDF内部流出的情报显示，激进派正在策划一次大规模的清洗行动，代号可能叫‘拂晓’或‘净尘’。目标首指我们这些残存的、未被他们控制的据点。‘荆棘’、‘信标’和我们‘根须’，都在名单前列。行动时间……很可能就在最近几天！”
据点内一片死寂。刚刚经历了PF袭击和据点暴露，更大的灭顶之灾又要降临？绝望的情绪再次弥漫开来。
“我们怎么办？守？肯定守不住！撤？往哪撤？外面全是虎视眈眈的眼睛！”阿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或许……”电鳗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或许……可以考虑一下NHE那边的……提议？”
“什么提议？”玲子警觉地问。
电鳗看了看泽木和悠，声音更低：“‘荆棘’的消息里提到，‘铁橡果’被吞并后，NHE的人……通过一些隐秘渠道，向我们‘根须’和‘荆棘’都传递了信息。牧原拓真……他承诺，只要我们愿意加入‘新秩序’，他可以提供庇护，帮我们对抗APTDF的清洗！甚至……可以提供资源，帮助我们掌握和控制自身的力量，不再受天使威胁……”
“加入NHE？”阿健猛地站起来，金属拳头砸在桌子上，“跟牧原拓真那个疯子？他视普通人为草芥！他的‘新秩序’就是弱肉强食！让我们去当他的打手和奴隶吗？！”
“可是不加入呢？”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是负责照看伤员的普通人陈伯，他脸上带着恐惧，“我们拿什么对抗APTDF的铁蹄？还有天使！还有PF那群疯子！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啊！”他的话引起了一些普通人和部分能力较弱觉醒者的共鸣，窃窃私语和恐惧的眼神在人群中传递。
“Socius……悠哥……”小林担忧地看向沉默的悠，“你怎么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悠身上。他是“根须”的精神象征，是Socius。
悠缓缓抬起头，蓝宝石复眼扫过众人，眼神复杂而疲惫。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据点内弥漫的绝望、恐惧、以及一丝被NHE承诺所引诱的动摇。牧原拓真的力量，那种强行引导、统合他人力量的手段，他在北区“感知”过，霸道而充满诱惑。如果为了生存……妥协似乎是一条出路？
就在这时，他体内那微弱的Socius Anima雏形力量轻轻波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的冰冷与狂暴气息的感应，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引起涟漪。这感觉……是那只冰晶天使残留的力量！与他肩头来自最初水天使的伤痕力量隐隐呼应！
一个极其危险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悠的脑海！ 牧原拓真那种强行引导、统合他人力量的手段……那种金色光辉……是否与天使的“催化”有着某种……同源性？只是披上了“神圣”的外衣？他吸纳“铁橡果”的力量，是真的为了庇护，还是为了……筛选和培育更强大的“素材”？
“力量……不该是撕裂的刀……”悠虚弱地开口，标志性的台词此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和警告意味，“但……如果缝合的线……本身就是……伪装的刀刃呢？”他的目光看向地图上代表NHE势力范围的区域，又仿佛穿透了地图，看到了牧原拓真那双悲悯面具下，可能存在的、与更高意志相似的冰冷金瞳。
“加入NHE……或许能躲过APTDF的清洗……”悠的声音带着洞悉般的痛苦，“但代价……可能是交出灵魂……成为……更高层面‘筛选’计划中的……一枚棋子……或者……养料。”
他的话如同惊雷，让据点内所有人，包括提出建议的电鳗，都瞬间僵住！伪装的刀刃？更高层面的筛选？悠看到了什么？
泽木哲也深深地看着悠，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烁着睿智而凝重的光芒。他知道悠的感知绝非空穴来风。
“所以，”泽木缓缓开口，打破了死寂，“我们需要第三条路。一条……在夹缝中求生，既不屈服于冰冷的屠刀，也不迷失于伪神火焰的路。这很难，几乎不可能。但‘根须’之所以存在，不正是因为我们认为，即使在绝境中，选择依然存在吗？”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一张或迷茫、或恐惧、或思索的脸：“现在，表决吧。是留在‘根须’，迎接未知的‘拂晓’，寻找渺茫的生机？还是……接受NHE的橄榄枝，投入‘新秩序’的怀抱？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但记住，选择，意味着承担相应的后果。”
据点内陷入了更加沉重的寂静。两条路，似乎都是绝路。留下，可能被APTDF的“净尘”碾碎；投靠NHE，则可能成为牧原拓真伪神之焰的薪柴。而悠所揭示的、那隐藏在幕后的更高意志的冰冷筛选，更是让这份选择充满了未知的恐惧和深刻的哲学拷问。
“根须”据点，迎来了建立以来最艰难、也最危险的一次抉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张标注着三个红色死亡标记的简陋地图上。拂晓将至，尘埃将落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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