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季酒店23层的宴会厅像个巨大的玻璃盒子，江风裹挟着雨气撞在落地窗上，溅出的水花在玻璃上蜿蜒，像极了林小满手腕上那道被别针刺出的血痕。
“林小姐，赵总请您过去。”侍者的白手套泛着冷光，托盘里的水晶杯盛着琥珀色液体，杯壁的反光映出程昊的脸——他正被几个制片人围着灌酒，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和三年前他在《沉鳞》重映礼上被赵东海按住灌酒的模样，连喉结滚动的频率都一样。
林小满攥紧裙摆走过去时，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声响，与母亲日记里“庆功宴上的脚步声”完美重合。1999年，母亲也是这样，踩着同款红鞋走向赵东海，杯里的酒液晃出的涟漪，在灯光下像条游动的蛇。
“尝尝这个。”赵东海把水晶杯推到她面前，杯垫上印着《破茧》的杀青宴流程，“这是程昊特意让侍酒师调的，说适合新人。”
酒液入口时带着果香，咽下去却像火烧。林小满的视线开始发飘，她看见程昊朝这边使了个眼色，指尖在酒杯边缘敲出“三短两长”的节奏——这是今早陈远在监视器旁敲过的摩斯密码，对应“危险”。
“真心话大冒险开始了！”张世杰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玻璃，他举着酒瓶转圈，瓶口最终指向林小满，“林小姐选什么？”
“大冒险。”她的声音发飘，却听见自己说，“就按程老师刚才说的，选位男士共进早餐。”
程昊的脸色白了一瞬，他摸出烟盒的动作顿了顿——打火机的火苗窜起时，林小满看见他指腹上的烫伤，形状和陈远那半枚古钱币的边缘完全吻合。
“那就2307房见？”张世杰笑得眼角堆起褶皱，他拍着程昊的肩膀，“程老师可得‘照顾’好新人。”
这句话像根冰锥，刺破了林小满的眩晕。她突然想起老周给的资料：“赵东海的‘潜规则产业链’里，2307房是固定作案地点，摄像头藏在中央空调出风口。”
江风突然变急，落地窗发出嗡鸣。林小满借口去洗手间，在走廊拐角撞见陈远——他手里的监控硬盘还在发烫，“我父亲当年就是在这层楼‘意外’坠亡的，监控显示他进过2307房。”
硬盘里的画面闪着雪花点，1999年的2307房，母亲正把个铁皮盒塞进通风口，说：“等小满来取，里面有赵东海换苏曼药的证据。”
“现在去拿还来得及。”陈远的声音压得很低，古钱币在他指间转得飞快，“但你得演场戏，让他们相信你真的醉了。”
林小满回到宴会厅时，程昊正被苏曼的助理搀扶着往电梯走。那助理的发绳是红色的，和1999年推母亲进泳池的场务戴的同款。
“我送程老师上去。”她走过去接过程昊的胳膊，指尖触到他口袋里的硬物——是那根刻着“陈”字的钢管，“你口袋里藏着什么？”
程昊的呼吸喷在她耳边，带着酒气却异常清晰：“口红，等下有用。”
电梯上升时，林小满数着楼层数字。23楼的按键边缘磨损严重，露出底下的铜色，和母亲病历本上“23床”的刻痕一样——1999年，母亲在医院住的就是23床，隔壁是被赵东海灌药的苏曼。
“到了。”程昊突然站首，酒意瞬间消散，他拽着林小满往消防通道走，“2307房的衣柜里有三个镜头，现在按我说的做。”
他从口袋里摸出支口红，在防火门上写下“2307”，字迹的倾斜角度和陈远剧本扉页的签名完全一致。“进去后别说话，浴室水龙头开到最大，我会从消防梯绕到隔壁房。”
林小满推开门的瞬间，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是苏曼常用的“午夜飞行”，和1999年母亲失踪那天，泳池边飘着的香味一模一样。
房间的水晶灯晃得人睁不开眼。她踉跄着走向卧室，眼角的余光瞥见衣柜镜面反射的红点——摄像头正对着床，角度刁钻得刚好能拍到“衣衫不整”的画面。
“别碰床。”程昊的声音从门缝传来，他举着手机录像，镜头对准天花板，“苏曼的助理刚在床垫下放了录音笔，说要录‘潜规则实锤’。”
林小满突然想起大学时的经历。也是这样的酒局，也是这样的房间，导演说“试镜需要”，却在她水杯里下了药。后来是母亲冲进来，用高跟鞋砸烂了摄像机，鞋跟断在镜头里，和现在她踩着的这双红鞋，是同一个牌子。
“站到镜子前。”程昊突然掐灭烟头，火星落在地毯上，烧出个小洞，“用口红写点什么。”
林小满拧开口红盖，膏体的颜色让她想起苏曼病历上的字迹——那是用同色口红写的“救命”，被医生当成“精神失常的涂鸦”。她在镜子上写下“trust me”时，程昊突然拽着她往浴室走：“有人来了。”
门把转动的瞬间，水龙头被开到最大。林小满透过磨砂玻璃看见个穿黑裙的身影，手里的微型摄像机闪着红光——是苏曼，她耳后的珍珠耳钉和1999年照片里的一模一样，只是当年的珍珠是真的，现在的是摄像头。
“程昊呢？”苏曼的声音带着笑，“不是说好了要给林小姐‘讲讲戏’？”
浴室里的蒸汽模糊了镜子，程昊写下的“trust me”开始晕开，像母亲日记里被泪水泡花的字迹。林小满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让她写这个——这三个字的笔画里，藏着“沉鳞”的拼音首字母，是陈远父亲设计的密码。
苏曼的脚步声在卧室里逡巡。林小满听见她打开衣柜的声音，接着是相机快门声——她在拍“证据”，就像1999年她母亲拍母亲“出轨”的假照片一样。
“该走了。”程昊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消防通道的铁门在身后关上时，林小满看见苏曼正往酒杯里倒东西，动作和赵东海当年灌母亲酒时一模一样。
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亮起，程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和墙上的消防示意图重叠——图上2307房的位置，被人用红笔圈出，旁边写着“陈导坠亡点”。
“我父亲是被推下去的。”程昊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监控被赵东海换了，但我在他办公室找到段备份，里面有苏曼的声音。”
备份视频里的苏曼，正对着镜头整理裙摆，说：“东海哥，我按你说的，把陈导的安眠药换成了兴奋剂……他现在肯定神志不清。”
林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楼梯台阶上，晕开的形状和母亲当年坠楼时的血迹照片，在记忆里慢慢重合。
回到宴会厅时，雨还在下。赵东海举着酒杯站在落地窗前，江面上的货轮正缓缓驶过，船身的灯牌在雨雾中模糊成“星耀传媒”西个字。“小满回来得正好，”他转过身，笑容里带着冰碴，“明天的头条，该有你的名字了。”
林小满没说话，只是摸出那支口红，在餐巾上写下“2307”。陈远恰好走过来，指尖在数字上敲了敲，古钱币的棱角硌得两人掌心生疼——他们都明白，这场酒局不是结束，是赵东海布下的更大陷阱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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