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剧组的化妆间像个被遗忘的角落，墙皮剥落处露出底下的旧报纸，日期是2005年——母亲“失踪”后第三年，头版标题是“《沉鳞》剧组斩获国际大奖，导演赵东海功成身退”。
“林小姐，张制片请你去办公室。”场务的声音打断了林小满的思绪，他手里的托盘端着杯咖啡，杯壁上的唇印是苏曼常用的色号，“说是谈水下戏的细节。”
张世杰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门敞着条缝，里面传来争吵声。林小满刚要敲门，就听见赵东海的怒吼：“陈远那个疯子，非要用什么实拍！不知道那口池的钢筋早就锈穿了？”
“赵总放心，”张世杰的声音谄媚，“我在跳板上做了手脚，到时候‘意外’摔断腿，戏自然拍不成。”
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剧本滑落在地。封面的《破茧》二字被踩上脚印，像极了母亲病历本上被污渍覆盖的签名。
“进来。”赵东海的声音突然响起，林小满推开门，看见他正把玩着枚银盘扣，和她旗袍上那枚刻着“赵”字的一模一样，“听说你很懂规矩？”
“不懂。”林小满弯腰捡剧本时，故意让旗袍开衩处的别针刺进掌心，“只知道演戏得真。”
赵东海突然笑了，把盘扣扔在桌上：“1999年，你母亲也是这句话。结果呢？《沉鳞》的水下戏，她用了替身，自己躲在化妆间哭。”他朝张世杰抬了抬下巴，“给林小姐看看‘真东西’。”
张世杰打开保险柜，取出个玻璃罐，里面泡着枚生锈的纽扣，边缘还沾着点布料残渣。“这是从你母亲‘失踪’的泳池底捞的，”他笑得阴森，“和你现在旗袍上的，是同件衣服的配套扣。”
林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陈远给的那份医疗报告，附件里有张尸检照片——母亲的领口少了枚盘扣。
林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陈远给的那份医疗报告，附件里有张尸检照片——母亲的领口少了枚盘扣。
“怕了？”赵东海端起咖啡杯，抿了口，“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就说你不敢拍水下戏。”
“我拍。”林小满的目光落在玻璃罐上，“但我要换个跳板，用《沉鳞》剧组当年的那块。”
张世杰的脸色僵了下。赵东海却摆了摆手：“可以。不过得加场戏——陈远说，要让女主角在池底发现母亲的遗物，得有场情绪爆发戏。”他顿了顿，眼神像淬了冰，“你可得演得真点，别像你母亲，假得让人恶心。”
林小满走出办公室时，撞见陈远站在走廊尽头。他朝她使了个眼色，手指在身侧敲了三下——和今早池底瓷砖的位置对应。化妆间的镜子前，韩露正对着口红发呆，镜面反射出她身后的监控器，红灯亮得刺眼。
“林小姐的旗袍真好看。”韩露突然开口，转过身时，林小满看见她耳后有颗痣，和周秀兰照片里的位置分毫不差，“苏曼姐说，这是她母亲当年最喜欢的款式。”
“是吗？”林小满摸着领口的盘扣，“那你知道这扣子背面，刻着谁的名字吗？”
韩露的口红差点掉在地上。她慌忙转身去拿粉饼：“张制片催了，该去片场了。”
道具池边围满了人。林小满踩上那块标着“1999”的旧跳板时，听见底下传来“咯吱”声，像生锈的钢筋在呻吟。陈远站在监视器后，朝她举了举手里的古钱币，阳光透过钱币的孔眼，在她脚边投下串光斑——是组数字：1017。
母亲的忌日，也是她的生日。
“A！”
林小满跃入水中的瞬间，跳板突然断裂。她在下沉时撞到池壁，额头磕出的血珠混着水流进眼睛，模糊中看见池底的瓷砖果然空了块，里面躺着个铁皮盒——比上次那个大，上面印着“沉鳞剧组道具”。
盒里没有录像带，只有本日记。林小满翻开第一页，是母亲的字迹：“1999年10月17日，秀兰说东海在氧气瓶里加了东西，让我千万别拍水下戏……可曼曼的病不能等。”
曼曼，苏曼的小名。母亲竟一首在为苏曼筹医药费。
水面突然传来剧烈的响动。林小满浮出水面，看见陈远正和张世杰扭打在一起，后者手里攥着根钢管，往监视器上砸：“你故意让她发现盒子！”
“放开他！”林小满吼着爬上岸，旗袍湿透了贴在身上，像层冰冷的铠甲。她抓起桌上的咖啡杯，朝张世杰泼过去——滚烫的液体溅在他脸上，烫出片红痕。
“疯了！”张世杰捂着脸后退，“这可是赵总最喜欢的蓝山咖啡！”
林小满没理他。她走到陈远身边，发现他的胳膊被划开道口子，血正滴在古钱币上，晕开的纹路里，竟藏着行极小的字：“父，1999.10.17，崖底。”
陈远的父亲，也是这天“坠崖”的。
“报警吧。”林小满掏出手机时，发现屏幕碎了，裂纹像极了母亲日记里画的那张图——赵东海集团的洗钱网络，节点处标着《沉鳞》《破茧》等电影名字。
“别傻了。”韩露突然冲过来，手里举着个U盘，“这是周秀兰刚托人送来的，里面有赵东海杀你母亲的录音！”
录音里的雨声，和今天的一模一样。母亲的惨叫声混着赵东海的冷笑：“谁让你看见我给苏曼换药？那孩子得活着，她是我最好的棋子。”
“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这个？”林小满盯着韩露耳后的痣，突然想起老周说的话：“赵东海有个私生女，耳后有颗月牙痣，和他早逝的妻子一样。”
韩露的脸白了：“我妈是周秀兰，但我也是被他逼的！他说不把你弄垮，就曝光苏曼的病历——她根本不是生病，是被他灌了致幻药！”
远处传来警笛声。不是剧组的道具音效，是真的红蓝灯光穿透人群，照在赵东海刚赶到的脸上。他看着那本日记，突然笑了：“不愧是我看中的演员，连抢东西的样子都像你母亲。”
林小满把日记塞进证物袋时，指尖触到陈远递来的古钱币。两半拼在一起，背面的纹路组成了完整的“沉鳞”二字。
“我父亲说，这钱币能帮人守住本心。”陈远的声音在警笛声里格外清晰，“但他没说，守住本心的代价，往往是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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