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老地方”咖啡馆的风铃在推门时叮当作响，把外面的雪意也带了进来。林小满的靴子踩过门口的脚垫，留下串带着长城寒气的脚印，在暖烘烘的室内慢慢洇开。老徐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杯没加糖的美式，黑色的液体在杯底沉着，像他眼底的算计。他右手小指的玉扳指在阳光下泛着油光，成色温润得不像凡品——林小满在赵东海的旧照片里见过同款，据说是他从一位落魄的文物贩子手里收来的，号称“能镇住邪祟”。
“林小姐比照片上瘦。”老徐的笑里带着钩子，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规律的节奏，像在给这场交易定调子。他推过来个牛皮纸袋，厚度惊人，边角被磨得发亮，显然被反复过。“里面有十五张照片，八段视频，”他特意顿了顿，看着林小满的眼睛，“包括陈导上周三晚上十点进你公寓，周西早上七点零三分才出来。”那个“才”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像在强调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小满没碰那个纸袋，左手的震颤让她只能将掌心按在桌布上，向日葵图案的桌布被按出深深的褶皱，像她此刻拧成一团的心跳。“说吧，要多少。”她的声音尽量平稳，却掩不住尾音的发颤——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愤怒，像看到有人在亵渎程昊用命守护的真相。
“三百万。”老徐的食指在咖啡杯沿画圈，一圈又一圈，“买断所有料，包括我手里的‘后手’。”他突然压低声音，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比如你母亲在精神病院的‘真实状态’，护士偷录的视频，哭的笑的骂人的都有，够你‘疯女人之女’的人设坐实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微型U盘，在指尖转着圈，“这是样品，要不要先看看？”
林小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纱布下的伤口被扯得生疼。她想起母亲清醒后说的话：“他们总拿摄像机对着我，我说什么做什么都被剪得乱七八糟，最后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眼前的老徐，和当年那些围着母亲拍的记者，嘴脸何其相似。
“或者，”老徐话锋一转，身体前倾，拉近了距离，咖啡的苦味混着他身上的烟味扑面而来，“你告诉我《戏骨》过审时，是不是找了审查委员会的张老？听说他女儿得了罕见病，药都是你找人安排的？这里面的猫腻，值不止三百万吧。”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像在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林小满的呼吸骤然停滞。这件事除了她、陈远、韩露和张老本人，没有第五个人知道。张老的女儿患的是与程昊妹妹相似的神经退行性疾病，赵东海倒台后，特效药断了供，是她通过程昊留下的医学资源，联系到国外的研究机构，才续上了药。老徐连这个都知道，说明他背后的人，眼线深到可怕。
“你背后是谁？”林小满抬起头，左手的震颤突然平息了，眼神里的慌乱被一种冰冷的坚定取代。她想起陈远给的那个U盘，里面有老徐当年跟拍赵东海的记录——包括他收了赵东海五十万，伪造林月华“精神失常”的证据。
老徐的笑容僵在脸上，显然没料到她会反问。“林小姐，我们只谈交易，不谈别的。”他把牛皮纸袋往她面前推了推，“三百万，一手交钱，一手删料。不然明天早上，这些东西就会出现在所有门户网站的头条，标题我都想好了——‘《戏骨》女主私生活混乱，疑似靠不正当关系过审’。”
林小满突然笑了，笑声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显得格外突兀。她从包里掏出个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里面传出老徐刚才的话：“……你母亲在精神病院的‘真实状态’……护士偷录的视频……”“……张老女儿的罕见病……药都是你找人安排的……”
老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伸手就要去抢，却被林小满躲开。“别急，”她的声音带着冷意，“这里还有更精彩的。”她点开手机里的一段视频，是陈远昨晚发给她的——画面里，老徐和赵东海的前秘书在酒店房间交易，秘书递给她一个厚厚的信封，说“这是张总（张启明）的意思，把事情闹大，最好让《戏骨》没法上映”。
“你……”老徐的手指抖得厉害，玉扳指在桌面上磕出急促的声响，“你想怎么样？”
“把所有原始素材交出来。”林小满收起录音笔，眼神像结了冰，“包括你拍的，还有星耀给你的。另外，”她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告诉我，二十年前，是不是你拍了那些抹黑林月华和陈默的照片？”
老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恐惧。“是……是赵总让我拍的……他说给我十万，让我把林月华拍得疯疯癫癫的，把陈导拍得脾气暴躁……”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些照片都是摆拍的，林月华手里的刀是道具，陈导摔的是假的监视器……”
“素材呢？”
“在……在我家保险柜里，密码是……是《沉鳞》的上映日期。”老徐瘫坐在椅子上，像被抽走了骨头，“我以为那些东西早就没用了……”
“现在有用了。”林小满站起身，左手的震颤又开始了，却比刚才更有力量，像在为某种正义的审判打着节拍。“下午五点前，把所有素材发到这个邮箱。”她写下一个加密邮箱地址，“别耍花样，陈远己经带着警察去你家了，他们会‘帮’你打开保险柜。”
老徐的头埋得很低，玉扳指在桌布上划出凌乱的痕迹，像在忏悔，又像在不甘。“为什么……要这么较真？”
林小满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因为我妈当年没机会较真，陈默导演没机会，程昊也没机会。”她推开门，风铃再次响起，像在为过去的恩怨奏响终章，“但我有。”
走出咖啡馆时，雪己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雪地上洒下一片金光。林小满的左手握着那枚银戒指，突然觉得它好像没那么松了——或许是心定了，连带着手指都有了力量。她给陈远发了条微信：“结束了，该准备我们的首映了。”
很快收到回复，只有一个向日葵的表情，后面跟着一句话：“老张说，爆米花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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