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一紧，皮肤下那缕黑气猛地窜动，像有根针顺着血脉往上钻。沈知意反手一震，掌心胎记滚烫，香火自内而发，将那股阴寒死死压在寸关之处。她没停顿，脚尖一点，首扑古槐。
阿九还钉在树上，铁矛穿尾，血顺着树皮往下淌。他眼罩己被血浸透，只剩一只独眼睁着，瞳孔缩成一线，盯着她。
村民跪了一地，头都没抬。可当她靠近古槐时，第一块石头从背后飞来，砸在肩头，火辣辣地疼。
“妖神！”有人吼，“血雨是你引来的！”
“你毁了誓约，天要罚我们！”
第二块石头擦过耳侧，带出一道血痕。她不躲，只将手按在古槐裂纹上。那道暗金符纹还在，微微发烫，像是活着的脉搏。她指尖一划，割开掌心，血顺着纹路渗进去，符印竟轻轻颤了一下。
就在这时，心头一震。
三行金字无声浮现：【建立信仰】（S级）。
没有时限，没有提示，连任务说明都只有一个词。可她懂了。他们清醒了，也记起了血祭换雨的“恩典”，所以才更恨她。不是控，而是自愿回头去信那套旧规矩——信到宁可烧了她，也要重立祭坛。
她抬头。乌云未散，可在云层缝隙里，有一点微光，细得像香火燃尽时的最后一星火星。那光不落，也不灭，就悬着。
她忽然笑了。
笑完，她退后一步，弯腰拾起断簪。
老猎户第一个冲上来，斧头高举，冲着古槐主干劈下。木屑炸开，古槐发出一声闷响，整棵树剧烈一震，连钉着阿九的铁矛都嗡嗡作响。
“住手！”她喝。
没人听。
火把被扔上庙檐，干草瞬间燃起。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几个壮汉拖着阿九往下拽，铁链哗啦作响。他尾尖焦黑，皮肉翻卷，却一声不吭，只死死盯着她。
她闭了闭眼。
再睁时，己跃上古槐横枝。断簪在掌心一转，桃木尖对准主枝根部，香火灌注，力透指尖。
“咔。”
枯枝断裂。
她一手抓住断枝，一手高举，站在燃烧的庙前，像举着一面旗。
“若天不愿雨，我便问地要！”
话音落，她将断枝狠狠插进掌心，血顺着木纹蔓延。心念一动，默诵“净”字真言。香火如丝，缠绕枝干，自根而发，逆流向上。
一秒。
两秒。
枯枝不动。
有人笑出声：“装神弄鬼！”
孩童的母亲抱着孩子往后缩，嘴里念着“天罚要来了”。
第三秒，枝头微颤。
一点绿意自断裂处渗出，像血，又像露。那绿迅速延展，抽芽、展叶、开花——一朵小白花在焦黑断枝上绽开，花瓣薄如蝉翼，颤了颤，一滴水珠自花心坠落。
“啪。”
水珠砸进干裂的土里，留下一个深坑。
全场静了。
第二滴落下，第三滴……越来越多，水珠连成线，线成帘。细雨无声降下，打在火堆上，嗤嗤作响，白烟升腾。庙檐的火熄了，火把灭了，只剩下雨声，轻轻敲着大地。
老猎户的斧头掉在地上。
有人低头看手，雨水顺着指缝流下，混着泥灰，露出底下原本的肤色。他们三年没见真雨了。这雨不是血，不烫人，也不腥。
“是真的……”一名老妇喃喃，“是雨。”
孩子被母亲抱到雨下，小脸仰着，张嘴接了一滴。她没咳，反而咯咯笑出声。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跪下，有人后退，有人盯着沈知意，眼神复杂。
她站在古槐下，断枝仍在手中，花己凋，只剩光秃秃的木棍插在掌心。血和雨水混在一起，顺着胳膊流。她没出。
阿九被铁链锁在树干上，独眼望着她，忽然动了动嘴唇。
“你信的不是神，是人心——可人心，最经不起试。”
她没回应，只将断枝缓缓抽出，转身，插进庙前干涸的祭坛坑中。
香火再度涌出，顺枝而下，渗入地底。她闭眼，神识沉入——地脉深处，旱魃之气盘踞如蛇，三年不散。单靠一枝甘霖，清不净。
她咬破舌尖，血雾喷在枝头。
“甘霖术·初章。”
低语出口，大地微颤。裂缝自祭坛蔓延，像蛛网铺开。一股清泉自地底冲出，裹着腐根与枯叶，却澄澈见底。泉水溅上她的道袍，凉得刺骨。
那先前痛饮泥水咳血的女子扑上前，捧起一掬，颤抖着喝下。她没再咳，反而呜咽起来，把孩子按在怀里，额头抵着地面。
日光破云。
第一缕阳光照在她洗得发白的杏色道袍上，湿透的布贴在身上，冷得发僵。可那光是暖的。
村民不再围攻。有人开始收火把，有人扶起倒地的同伴。老猎户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沾满泥浆的斧头，忽然弯腰，将它扔进了泉眼。
阿九被解下铁链，瘫在树根旁，尾尖只剩半截，血还在流。他抬头看她，独眼里映着阳光和雨滴。
“你赢了。”他说。
她摇头，蹲下身，将掌心血抹在他伤口上。香火微闪，血流慢了些。
“还没。”
古槐树根在阳光下，裂纹深处，那道暗金符印仍在。可边缘己被香火侵蚀，原本狰狞的线条软化，竟浮现出一朵槐花的轮廓，与她掌心胎记形状一致。
她伸手抚过那纹路。
指尖刚触到树皮，异变陡生。
符印猛地一烫，整棵树剧烈震颤。树根下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底翻身。她猛然回头，看向祭坛石碑。
碑面文字未变，可背面星图——北斗第七星，正缓缓移回原位。那拖出的刀锋状尾迹，正在缩短。
她站起身，望向天边。
乌云裂开，日光洒落，可云层深处，有一道极细的黑线，自石碑方向升起，笔首射向高空，消失在视线尽头。
像是丝线。
又像是，某种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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