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的拨浪鼓还停在屋脊的瓦片上,鼓面朝天,像只空碗接住了最后一缕狐火余温。沈知意站在庙前石阶,指尖还沾着信纸化去后的微湿,那滴血痕仿佛渗进了皮肤,顺着血脉往心口爬。
她没抬头看星,也没再望北方。
只是弯腰,将鼓轻轻拾起。三指扣住鼓柄,手腕一抖——
“咚、咚、咚。”
三声不急不缓,落在夜风里,像是某种回应,又像是一次确认。
鼓声未落,古槐树干忽然轻颤,裂开一道细缝,薄如刀刃,从中滑出一本册子。它无声浮起,悬在香炉上方,封面无字,却随她呼吸明灭,像有心跳。
沈知意伸手去接。
指尖触到封面刹那,掌心胎记猛地一烫,一滴血自行渗出,坠入簿册。没有声响,可那血却如墨入水,迅速洇开,染透首页。
文字浮现:
沈氏知意,第七世轮回。
她瞳孔微缩,呼吸一滞。
册子自行翻开,纸页翻动如风掠林梢,停在某一页。光影自纸面升腾,凝成一幅画面——
一间老屋,墙皮剥落,书架倾倒。两名黑衣人破门而入,刀光劈向一名女子。那女子怀中抱着襁褓,转身将孩子护在身下,手中死死攥着一只青铜罗盘。刀锋落下时,她拼尽全力将罗盘塞进襁褓,口中似乎在喊什么,却听不见声音。
画面一转,火舌吞没了屋梁,书卷在烈焰中蜷曲成灰。襁褓被抛出窗外,落在雪地里,无人察觉。
沈知意喉咙发紧,指尖不受控地颤抖。她认得那屋,是她童年住过的老宅。那女子,是她母亲。
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脑门,才没让心神彻底溃散。桃木簪从发间滑落,她俯身划地,以簪为笔,以血为引,在青石上画出一道结界。功德簿被置于中央,光晕流转,画面再度浮现。
这一次,定格在母亲塞入罗盘的瞬间。
镜头缓缓拉近,罗盘表面纹路清晰可见——星轨交错,中央刻着一个“沈”字,外圈环绕十二地支,与二十西节气对应。而最外缘,是一圈槐花图案,花瓣五出,与她肩头的胎记形状完全一致。
沈知意猛地抬头。
她记得这罗盘。在她父母遇害后,警方搜查现场,从未提及此物。可就在昨夜,那封香火凝成的信纸上,北斗星图浮现时,她曾感觉一股熟悉的牵引力,就像……有人用这罗盘,隔着时空,为她指路。
她正欲再翻页,心头忽地一刺,如针扎神识。系统首次传来灼痛,像在警告她不可继续。
她冷笑一声,反手割开掌心,将血抹在书页边缘,低声道:“愿见真。”
话音落下,书页剧烈翻动,最终停在一幅新画面——
襁褓中的婴儿无风自动,衣襟掀开一角,肩头赫然浮现一朵槐花状胎记,与她如今的位置、形状、大小,分毫不差。
影像消散。
功德簿自动合拢,封面浮现出一个“七”字,由点点心香凝成,微光闪烁,似在呼吸。
沈知意跪坐在地,掌心血滴在册子上,晕开成一片暗红。她没去擦,只是盯着那个“七”字,一字一句念出来:“第七世……我死了六次?”
无人回答。
她缓缓闭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碎片——上一世,她被钉在神庙梁上,香火断绝;再上一世,她溺于血海,手握残卷;更早之前,她曾是守陵人、是巫女、是被焚于市的异端……每一次,都死于玄霄宗之手。
而每一次,她肩头都有这朵槐花。
她睁眼,将功德簿抱入怀中,转身走向柴房。
阿九仍靠在墙角,右眼眼罩渗着血,拨浪鼓搁在膝上,鼓面朝下,像是再也不想摇了。他脸色灰白,狐火几近熄灭,呼吸微弱。
“醒着吗?”沈知意蹲下,声音不重,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道。
阿九眼皮动了动,没睁眼:“香火烧完了,梦也该醒了。”
“你见过这个吗?”她翻开功德簿,将罗盘画面定格,举到他眼前。
阿九睫毛一颤,右眼眼罩下忽然渗出更多血,顺着脸颊滑落。他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像是被什么记忆狠狠撕扯。
沈知意不催,从香炉里舀出残灰,混入自己掌心血,捏成三粒小丸,置于炉火余烬上。灰丸遇热,缓缓腾起一缕淡青色烟雾,带着草木与血的气息,飘入阿九鼻端。
这是她早年从药婆婆那里学来的“息魂香”,专治魂魄离散、记忆混乱。
片刻后,阿九呼吸渐稳,眼罩下的独眼缓缓睁开。
“罗盘……”他声音沙哑,“玄霄宗的东西。但又不是他们的。”
“什么意思?”
“那是……‘观测者’的信物。”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自己腰间的拨浪鼓,“鼓底……有记号。”
沈知意取过鼓,翻转过来。鼓底刻着极细的纹路,初看是装饰,细辨却是两个交叠的符号——一个是罗盘纹,另一个,是个“陆”字。
她心头一震。
陆照雪。
那个在雪原中将冰魄玉簪交给她的红衣女子,那个额间有朱砂、笑声如铃却眼神死寂的女鬼。
阿九喘了口气,继续道:“她说……罗盘能打开星门,通往香火的源头。但每开一次,持者就要烧掉一世人魂。七次之后,魂尽人灭,化为星尘。”
沈知意沉默。
七世。
她肩头的胎记,功德簿上的字,母亲塞入襁褓的罗盘,阿九鼓底的刻痕……所有线索如丝线收拢,缠绕成一个她无法回避的真相。
她不是偶然穿越,不是误入神道。
她是被选中的,也是被轮回的。
而每一次轮回,都始于那枚罗盘的指引。
她低头看功德簿,封面“七”字微光闪烁,仿佛在倒数。
“你为什么帮我?”她问阿九。
阿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因为我偷的不是香灰,是命。我娘临死前说,若有一天听见拨浪鼓响得不一样,就去找一个肩上有槐花的人。她说……那人能让我族重见天日。”
他抬手,轻轻碰了碰鼓面。
“刚才那三声,和我娘说的一模一样。”
沈知意看着他,忽然明白——昨夜狐火莲花与北斗重合,并非巧合。阿九的鼓声,本就是一种召唤。
她将功德簿贴在心口,站起身。
“我要找到那个罗盘。”
“它不在人间。”阿九低声说,“在‘观测者’手里。”
“那我就去见观测者。”
她转身欲走,阿九忽然开口:“等等。”
她回头。
阿九抬起手,指向古槐树根:“你没发现吗?功德簿的影子……落在那里。”
沈知意顺他所指看去。
影子确实在树根处,而那位置,正是第十九章雨停后浮现玄霄宗标记的地方。如今标记己被血封,可影子落下的瞬间,树皮竟微微发烫,浮现出半个残缺的符文——与罗盘外圈的地支纹,恰好能拼合完整。
她走过去,蹲下,指尖抚上树皮。
符文微光一闪,随即隐去。
她忽然意识到——
这棵树,不是后来长在这里的。
它是被种下的,作为标记,也作为容器。
而她,每一次轮回归来,都落在这座庙中,不是偶然。
是有人,用罗盘为她画好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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