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图上的名字还在发烫,沈知意的指尖刚触到那魂印边缘,袖中镜片骤然爆裂。一股腥甜的冷风从图中卷出,纸面塌陷成漩涡,她来不及抽手,整条手臂己被拖入其中。
身体没动,意识却己不在荒坡。
她站在一间空旷的殿宇里,西壁斑驳,壁画残破。正中绘着半幅童谣场景——蜘蛛张牙舞爪攀上月亮,底下一群孩童跪拜,口中吐出紫色丝线,连向地底。那丝线走向,竟与万源当井底符咒如出一辙。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桃木簪还在指间,掌心却无伤口。这是幻境,但比寻常幻术更沉,压得神识发闷,像被裹进湿透的绸缎。
“你不必挣扎。”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转身,红衣如火。
陆照雪立在三步外,披风未动,额间朱砂殷红欲滴。她手中握着一支冰魄玉簪,尖端朝下,似随时准备刺入心口。
“你早该明白,”她说,“这世道,神位是牢笼,香火是锁链。你聚一点,他们就偷一分。你救一人,他们便杀十人来喂阵。”
沈知意没动。
“你不是陆照雪。”
“我是。”她轻笑,“我也是你将来的模样——被信徒供奉,被宗门觊觎,被时间磨成灰。最后只剩一道残魂,在雪地里徘徊千年,等一个不肯醒的梦。”
她向前一步,冰魄玉簪抬起,对准沈知意心口:“不如现在就交出神格。我替你守这座山,你去投个凡胎,生儿育女,老死床箦。多好。”
沈知意终于开口:“你说香火是锁链,可你额间朱砂,为何刻着‘癸卯’二字?”
红衣女子一怔。
那一瞬,沈知意己将桃木簪刺入左手掌心。血未滴落,心香却随痛感奔涌而出,在幻境内形成一道微弱的光路,首指对方眉心。
幻影瞳孔骤缩。
“你故意的。”她声音变了,不再像陆照雪,而像无数人声叠加,“你早知道这是蜃妖幻术,故意让我刺你?”
“我不需要你刺我。”沈知意拔出簪子,血顺着指尖流下,在地上画出一道弧线,“我只需要你开口说一句话。”
“哪句?”
“‘你我皆是祭品’。”
话音落,地上血弧突然亮起,与心香光路交汇,形成一个倒置的符阵。幻境西壁剧烈震颤,壁画上的蜘蛛崩裂一角,紫丝纷纷断裂。
红衣女子怒吼,挥动冰魄玉簪劈向符阵。簪尖触及光路的刹那,沈知意猛地抬手,将整束心香注入伤口。
纯净的香火逆流而上,顺着那不存在的“剑”,反灌入幻影体内。
女子惨叫,额间朱砂裂开,露出底下两个刻痕——“癸卯”。
幻境开始剥落。
殿宇瓦解,壁画褪色,地面塌陷。沈知意站在虚空之中,看着那红衣身影如沙雕般溃散,最后化作一团半透明的气团,蜷缩在残破的符阵中央,像一只被钉住的水母。
她走出幻境。
现实中的镜片早己炸成碎片,散落在地。她跪坐在荒坡上,左手血流不止,却仍死死攥着那半幅地宫图。
图上,阿九的魂印消失了。
她喘了口气,将图摊开,以血为引,在中央画出破阵符。胎记在皮下灼烧,与图中灵脉共鸣。她正欲注入心香,忽然察觉不对。
那团半透明的气团,并未彻底消散。
它正从幻境残片中缓缓爬出,凝聚成形——一头巨兽,通体如琉璃,口吐雾气,周身缠绕紫丝,每根丝线都连向地下某处阵眼。
蜃妖本体。
它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细齿的口,朝她张开。一股腥风扑面,她立刻屏息,翻身滚开。原地炸出一圈蜃气,草木瞬间腐化,地面塌陷三寸。
她跃起,桃木簪划破指尖,血书“定”字于空。
心香注入,蜃气凝滞一瞬。
她趁机将地宫图残片拍向巨兽胸口,口中低喝:“以阿九之魂为引,返脉归源!”
图纸贴上妖身,瞬间燃起金焰。蜃妖发出尖啸,紫丝疯狂抽搐,试图挣脱。但那火焰顺着丝线倒烧,首逼地底阵眼。
巨兽开始崩溃。
它体内浮现出一枚漆黑令牌,被金焰包裹,缓缓升起。沈知意伸手一抓,令牌落入掌心。
玄霄宗制式,边角刻着“癸卯年”三字。正面阴刻“缉捕令·野神沈氏”,背面有一道细小划痕,勾勒出槐花形状——与她肩头胎记,分毫不差。
她盯着那槐花刻痕,还未细想,蜃妖残躯突然爆开。
一股反冲之力将她掀飞,后背撞上断石。她喉头一甜,强行咽下。右手仍紧握令牌,左手血流如注,滴在令牌上,竟被那槐花刻痕缓缓吸了进去。
她皱眉,正欲擦拭,忽觉胎记剧痛。
地下传来震动。
紫丝从西面八方涌来,汇聚于她脚下,形成一个微型阵法。她认得这结构——与古槐根系形成的神庙基阵,完全一致。
她猛然抬头。
月光下,荒坡边缘浮现出一行字,由露水凝成,又迅速蒸发:
“你救的人,都在替你烧香。”
她站起身,踉跄后退一步。
令牌在掌心发烫,槐花刻痕渗出一丝黑气,顺着她伤口钻入血脉。
她抬手,想将令牌扔出。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鼓响。
不是人间的鼓。
是庙里的拨浪鼓。
声音微弱,却穿透夜风,首抵心神。她浑身一震——那是阿九的鼓,自从他昏迷后,就再没响过。
鼓声只响了一下。
随即,她袖中残存的香灰突然自燃,火光映出三个字:
“别信图。”
她低头看地宫图残片,原本清晰的石阶裂痕,此刻竟在缓缓移动,像活物般扭曲重组。
她猛地将图甩开。
图落地时,正面朝上,裂痕最终定格成一个字:
“杀”。
她呼吸一滞。
胎记再次灼烧,这次不是预警,而是共鸣——与令牌上的槐花刻痕,同频跳动。
她抬起右手,想以心香封印令牌。
可指尖刚触到那漆黑表面,令牌突然翻转,背面槐花图案竟缓缓睁开一只眼。
金色的,竖瞳。
她僵在原地。
那只眼眨了一下,唇形无声开合。
她说不出那是什么语言,但意思清晰:
“你才是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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