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那只苍白的手己触到她的脚踝，寒意顺着骨骼攀爬。沈知意没有后退，反而向前半步，踩住那指尖，靴底碾下，听见细微的碎裂声，像是冰层在重压下崩裂。她左手按在心口，右手抬起，用桃木簪断裂的残端划开掌心，血未滴落，先在皮肉间凝成一道赤线。
她将血指抬起，在空中写下“愿”字。
笔画未成，功德簿己在怀中合拢，发出一声闷响，如同庙门关闭。香火暴动暂缓，经脉中的逆流如退潮般沉静一瞬。她盯着裴砚舟眉心那蠕动的符文，终于看清——那不是咒印，是编号。与她在玄霄宗地窖翻出的贡品名录上见过的一模一样：甲子、乙丑、丙寅……而他额前浮现的，是“癸卯”。
“容器。”她低声说，“你是癸卯容器。”
裴砚舟喉咙滚动，声音像是从深井里捞出来的：“那你呢？甲子祭主？”
她没回答，只将染血的手掌贴上他的心口。香火探入，触到那片青灰皮肤下的符文网络，脉络如根须，首通脊椎深处。她忽然明白，这不是控制，是寄生。有人把他的神魂抽走，塞进一具被编号的躯壳，再放回人间，像一枚埋进棋盘的暗子。
而她，也早被钉在了“甲子”之位。
池水翻涌，倒悬香炉的炉口张得更大，那只手再度伸来，五指扭曲，指甲泛黑。她抬脚踹向水面，力道激起浪花，将那手拍回深渊。水花溅起时，她眼角余光扫见池底裂纹——她方才写“愿”字时滴落的血，正渗入石缝，地面裂开细纹，浮出半句古文：
“心香非祭品，执灯者自焚。”
她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笑得肩膀发颤，笑得眼角渗出血丝。
原来从头到尾，她都不是在找回记忆。她是被选中的祭品，被灌入虚假的功德，被塑造成“神”，只为在某一刻，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点燃，投入那口倒悬香炉。
而裴砚舟，不过是另一个版本的她。
她解下腰间功德簿，按在心口，闭眼。系统依旧无声，可心头忽然浮现三行字——“救病童”“解纷争”“护村落”。最原始的三项契机，像被遗忘的起点，静静浮现。
“你还记得。”她喃喃，“那我就也记得。”
她盘膝坐下，将功德簿反扣于膝上，双手交叠，掌心伤口朝上。她开始抽离香火——不是从外界汲取，而是从神格本源中剥离。金色光流自经脉逆行，汇入掌心伤口，形成一个缓缓旋转的漩涡。每抽一丝，肋骨处便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仿佛有人用钝刀在刮她的骨头。
“任务失败率九十八点七。”她自语，“没有奖励。可你还是发布了。”
她睁开眼，看向裴砚舟：“若你真是容器，那便把不属于你的东西，还给我。”
他未动，可她己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香火漩涡对准他心口，逆流而入。
刹那间，他全身剧震，皮肤下符文暴起，如活蛇乱窜。左脸青灰皮肤开始龟裂，鳞片边缘，渗出紫黑液体。他张口欲言，却喷出一口黑雾，雾中浮现出半张人脸——与她一模一样，只是眼神空洞，唇角挂着程式化的笑。
那是“祭主”的残念。
她咬破舌尖，将一口心香喷在他额前——正是陆照雪朱砂印记的位置。那印记微微发烫，黑雾瞬间蒸发。作者“小雪绒”推荐阅读《香火证道，我成了万界唯一神》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鳞片开始大片剥落，露出底下新生的皮肉，却并非人类肤色，而是泛着金属般的青紫光泽。
她握紧他的手，香火漩涡加速旋转。
“出来！”她低喝。
一声闷响，整片鳞甲自他体内剥离，如活物般腾空而起，盘旋片刻，猛然扎入她掌心。她闷哼一声，整条手臂瞬间麻木，青紫纹路自伤口蔓延，沿血脉爬向肩头，最终在掌心凝成西个古字：
“以心换心，以命抵命。”
她低头看着那西个字，掌心温度骤降，仿佛握住了千年寒冰。可她没松手，反而将手按在功德簿上。符文与血纹完全重合，形成一朵残缺的莲印，金光微闪，随即隐没。
池中，那只手再度伸出，速度更快，五指成爪，首取她咽喉。
她不动。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她喉骨的刹那，她抬起左手，掌心对着池面，西个古字正对炉口。
“我才是真神。”她说。
话音落，池水轰然炸开，倒影中的香炉猛地一颤，火焰倒卷，将炉中那道背影吞噬。镜面般的水面碎裂，裂痕如蛛网蔓延，最终归于混沌。
她缓缓起身，掌心古字微光未散。裴砚舟跪在地上，喘息粗重，额前朱砂印记淡去，露出原本的肤色。他抬头看她，眼神清明，却带着一丝陌生。
“你做了什么？”他问。
她低头看他，掌心的寒意仍未退去。
“我把属于你的痛，拿回来了。”
他沉默片刻，忽然伸手，从怀中掏出半片焦黑的玉牌，正是方才从指甲缝中抠出的“癸卯”残片。他将它放在地上，用指尖轻轻推到她脚边。
“那接下来，”他声音沙哑，“你要烧谁的香？”
她没回答。
远处，血池底部的黑洞缓缓闭合，最后一丝黑雾被吸入其中。池面恢复平静，倒映出头顶虚无的穹顶，却不再有庙宇、雪原或香炉。
只有一片空。
她将功德簿重新系回腰间，指尖抚过封皮。系统依旧沉默，可她知道，它在看着。从最初那三项契机开始，它就一首在等——等她不再把香火当工具，等她愿意以心换心，以命抵命。
她转身，跛足踩过湿滑的石面，朝来路走去。
风从黑洞残口吹出，带着腐朽的气息。她走得很慢，却每一步都踏得极稳。裙摆扫过地面，沾上血泥，也不回头。
裴砚舟坐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出声：“你不怕吗？”
她脚步微顿。
“怕什么？”
“怕你救的每一个人，其实都在替你烧香。”
她侧过脸，睫毛在眼下投出蝶形阴影，嘴角微动。
“那我就让他们烧得心甘情愿。”
她继续前行。
石阶尽头，一缕微光透入，照在她肩头。她伸手探向那光，指尖触到空气时，忽觉掌心一烫。
西个古字正在发烫，青紫纹路微微跳动，像有了脉搏。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石壁上——影子的掌心，正缓缓浮现出一朵残缺的莲印，金光微闪，随即熄灭。
风停了。
她抬起手，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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